玉尘飘落，纷纷扬扬，天穹仿佛天女散花。

仅一夜之间，万物本来的面目都被初冬的第一场雪盖住了。

牧族总是每一年最早入冬的，现在其他各族大抵都还是深秋，牧族已经下了初雪了。

大军下了牧桓山。

萧逸、加必乌赖和凛渊敏，都分别收到了来自骁云湛、凛风吟以及卞逐华的飞鹰传书。

打仗通常都是用飞鹰送信，因为信鹰的速度是信鸽的一倍不止，更加方便了通讯，降低了战机延误的风险。

骁云湛的信中说道，他们还有一日便要抵达沙洲城，将于抵达后的第二日发起进攻。

按照沙洲城到牧桓城的直线距离，飞鹰大概只用一两日便能将信送到了。

双方都在谨慎的预估彼此抵达的时间，便以配合。

按照时间推算，刚好一下山他们就收到这封信，那么就代表着，明日他们也要对牧桓城发起进攻了。

加必乌赖将凛风吟的信，递给了凛渊敏，开口道：“后面还有长乐郡主和镇南王世子给你的话。”

凛渊敏接过来，一眼便看到了那句引人注目的话，没有再继续看下去了。

她合上信，回过头对加必乌赖道：“你不好奇，他们为什么会这么问吗？”

“不好奇，因为我知道你的打算。”加必乌赖淡笑道。

作为好友，加必乌赖真是懂她，就算看到那样的话都没有疑问。

相处越深，凛渊敏就越发觉得，加必乌赖的性子和赵东平非常相似，连说话的口吻都很相似。

只是加必乌赖更善于玩笑，赵东平更善于隐藏。

从长相上来说，也是各有千秋，加必乌赖更加英气刚强，赵东平则是阴柔俊美，连女子都自愧不如的美。

另一边，萧逸也看完了信，朝他们道：“大军就在此地扎营吧，下午再详谈战略部署。”

牧桓山脚里牧桓城已不足五十里，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在山脚下扎营是最好的。

因此，二人也非常赞同萧逸的话。

“你的伤怎么样了？”萧逸朝着凛渊敏柔声问道。

凛渊敏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这是她在上山时被暗箭划伤的伤口，其实并不严重，只是破了些皮而已，因为有些长又渗了血，所以看起来比较严重而已。

过了这几天也好得差不多了，只有浅浅的印记，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的那种。

因为裹了一圈纱布，所以看不到愈合的情况，萧逸才会有此一问。

凛渊敏浅笑道：“没有大碍了，不影响。”

萧逸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开始指挥将士扎营。

人多力量大，营地很快就落实了，各族将士们也开始操练。

凛渊敏在与他们同时收到信函的时候，就认出了是卞逐华的字迹，所以并没有立即打开看。

直到现在回到营帐，她才打开了信件。

【佩熏请鉴：

见字如晤，阔别数日，不知君近日如何。岐阳之事，经吾推演，事有蹊跷，恐有大患，必要细细留意。另有一事，吾思来想去，仍决意告知于君，待牧桓城破，与君于牧族境内再会之时，再行商榷。

逐华亲笔】

卞逐华字如其人，字迹飘逸隽秀，与她这个人一样，独立天地间，清风洒兰雪，永远不受世俗困扰。

她特意让赵思奴去办的事，不仅从边境传入了岐阳，甚至传到了她们那边，这倒是有些出乎凛渊敏的意料之外。

怪不得凛言瑶和凛柏冽会传书问她，难怪引得卞逐华推演了一番，若不是人族、火族大军他们在深山之中行军，怕是也已经收到这个消息了吧。

不过即便卞逐华不说，她也知道事有蹊跷，并且她已经决定，等牧桓城与沙洲城一破，联军攻入牧族会合之时，她便应胡玲耶之约，返回岐阳。

好在她不是此战的翼族主帅，否则还真不好离开。

她收起卞逐华的信以后，又在帐中歇息了片刻，揭下脖子上的纱布，又换了一件轻装，才带着赵思奴走了出去。

分别巡视了一遍人族和火族将士们的操练，因各族将士操练都有不同，凛渊敏去看一看，就权当学习借鉴一下别人好的地方吧。

转而，她又去曾副将那边转了转。

翼族这百余人小队也没有松下，如同在军中时一般训练。

凛渊敏先前没有仔细留意都还没发现，当日与她比试的那三人，竟然也在队伍之中！

她当时罚了他们三十军杖，不是嘱咐他们好好休养吗？

怎么会跟来了？

曾副将拱手解释道：“他们执意要来，想跟殿下学点东西，属下也是被他们磨得没办法了，只能答应。”

曾副将和将士们本就关系融洽，称兄道弟的，没有那么多上下尊卑，将士们一磨，他当然没办法了。

罢了罢了，既然都到这儿了，凛渊敏也不能再将人赶走吧。

其实三十军杖对于行军打仗的人来说，本来就不算什么，更何况这都过了那么多天了，应该也没有什么大碍了。

这不，都还能活蹦乱跳的跟着操练吗？

那三人见凛渊敏来了，一脸兴奋的齐齐走上前，单膝跪地，拱手下拜道：“拜见殿下！”

随即，其他将士们闻声看去，也立即放下手中的武器，一齐下拜，其实凛渊敏只是打算随便看看而已，也没想打断他们……

“好了好了，都起来吧，殿下就是来看看的，继续训练！”曾副将替凛渊敏开口道。

将士们又齐刷刷一片的站起来，继续自主训练。

这时，一个人族将领走来，朝凛渊敏躬身拱手道：“殿下，元帅请您到大帐商谈。”

算了算时辰，也差不多了。

凛渊敏点了点头道：“带路吧。”

赵思奴从容的跟在她身后，看起来非常自然，曾副将也非常恭谦的躬身目送她离开。

那人族将领将凛渊敏带至帐外，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开口道：“元帅已在里面等候。”

以凛渊敏的身份，无需多言，便径直入内，赵思奴则是留在原地，在帐外等候。

她一掀开帐帘，便见到萧逸与加必乌赖都已经坐在里面了，没有等萧逸开口，她就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

沙盘还放在旁边，并没有移到桌子上，凛渊敏开口问道：“还不开始吗？”

“用过饭才有力气做事，你还没用饭吧？”萧逸眼神柔情，注视着凛渊敏。

“没，没有。”凛渊敏晃神了一下，回答道。

他这眼神，竟然隐隐让她有些发寒，就算萧逸素来都对她很温柔，可这与从前有些不同，好像带有什么目的性。

萧逸淡笑道：“那正好一起。”

他们三个人同桌吃饭，他又表现得同她如此亲昵。

就仿佛……是在做给加必乌赖看的一样，这让她心里瞬间有些不悦。

她不介意他在外人面前表现他们的感情很好，也不介意他将自己划为己有。

只是萧逸明知道，自己如今对加必乌赖是有愧的，可这愧疚也不会让他们之间有什么，但他还要有意无意的做这些，让她在他们二人之间进退维谷。

一想到这里，她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连带着空气似乎也变冷了。

他们三人定力极好，即便是面对面坐着一言不发，气氛直降到零点，也不会有些许色变。

看着将士们慢慢上菜，大多都是凛渊敏喜欢吃的，她明白这两个人都是在照顾她的喜欢。

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才一齐开始动筷。

萧逸给凛渊敏盛了一碗粥，贴心的放到她面前道：“吃点清淡的好。”

而加必乌赖也不甘落后，拿起汤勺开始盛汤。

“先喝碗汤暖暖胃。”他也端到了凛渊敏面前。

按照正确的顺序应该是先喝汤暖胃，再用菜，最后喝粥的。

但……

她又不能撇开萧逸的粥，先喝加必乌赖的汤。

“喝点汤暖一下吧。”她将加必乌赖的汤送到萧逸面前，又道：“你的手正在养，也该用些清淡的。”

随着萧逸的汤也被送到了加必乌赖面前，凛渊敏的桌前顿时一片干净。

一番借花献佛后，她才动筷开始夹菜。

萧逸和加必乌赖看着眼前的汤和粥，都有些没有胃口，但有时凛渊敏递给他们的，只好拿起勺勉强自己。

喝完了汤，吃完了粥，他们也开始夹菜，但却是先给凛渊敏夹菜。

“吃这个。”两人几乎同时开口，也同时把菜夹到凛渊敏的盘子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凛渊敏微微抿唇道：“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下次不用了。”

语气有些冷淡，让两个人都吃了闭门羹。

加必乌赖还想得通，但萧逸是真的想不通，她从来不会用这种对外人的态度来对待他的，难道是因为加必乌赖在吗？

他本来有些愤愤，却在看到凛渊敏先吃了自己夹的菜以后，怨气也消失殆尽了。

这样的情况没有僵持太久，他们折腾了一会儿就消停下来了，很快三人都用好了，将士们又鱼贯而入将饭菜撤下。

其实在行军中都是一切从简，他们的饭菜跟将士们的差别不是很大，也就是品种更多，装盘更精致一些罢了。

另一批将士则是将沙盘端上桌，收拾好了一切以后，这才终于进入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