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起帐帘，茶香随风四溢，卞逐华端起茶杯，淡然笑道：“果然瞒不过你。”

“是骁云湛吧。”凛渊敏神色自若的问。

凛渊敏之所以能猜到，一是因为以卞逐华如今的情况，竟然会同她来到战场；二是骁云湛对她那莫名的善意和尊重；三是因为，早年间就听闻，雪族是绯洲大陆之中，唯一一个与灵族非常亲密的国家，骁云湛作为雪族太子、卞逐华又是灵族公主，二人若是旧识，凛渊敏也并不意外。

“是，也不全是。”卞逐华那永远和熙的笑容上，难得闪过一丝不可言表的无奈。

见状，凛渊敏也没有再追问下去了，很快卞逐华恢复了一贯的笑容，站起身浅笑道：“牧桓山地势险峻，上有冰原雪狼。此行，一切小心。”

凛渊敏点了点头，见卞逐华准备离开了，也起身相送，她刚走几步，忽然被叫住了：“佩曛……”

她回过头，看向卞逐华，却并未开口，只听她道：“你真的很心悦萧太子吗？”

聪明如凛渊敏，又怎么会不明白其中有问题呢？她诧异的开口道：“为什么这么问？”

见卞逐华眼角流露出一丝难以言说的意味，凛渊敏疑心更甚，她走上前道：“记住，你的抱负是首位，其次才是情情爱爱。”

凛渊敏神色有些凝重，她深知卞逐华绝不会是在无风起浪，可，这是什么意思呢？

待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卞逐华已经不在帐内了。

她没有选择追问，是因为她知道，如果卞逐华能说一定不会瞒着她，灵族天人的预知能力本就是违逆天地的存在，所以灵族才会王室子嗣单薄、难以传承。

自从灵族被人族灭族，只剩卞逐华以后，更是被一度认为已经亡国灭种，人族王上将卞逐华秘密掳去昊城以后，之所以允许人族大殿下随意探视接近，也是想在人族留下灵族血脉，将这种预知能力掌握在自己手中。

却不想人族大殿下动了真心，假戏真做的爱上了卞逐华，导致计划全盘落空。

加之卞逐华如今的情形……恐怕也无法再传承子嗣了。

灵族，最多也就到她这一代了。

看到如今的卞逐华，她更加坚定，只有把握大权，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此刻，她无比清楚自己对权利的渴望。

到了晚膳时间，凛渊敏吩咐将士将自己的膳食送到凛言瑶的营帐，便起身过去了。

几十万大军，光是一日的粮草便不可估量，所以已定明日启程，她心想就一个晚上的时候，还是好好陪陪凛言瑶。

一掀开帐帘，便见凛柏冽也坐在里面，她淡淡一笑道：“不如加上我可好？”

“阿姊快来。”凛言瑶还似以往一般热情，迎上来拉着凛渊敏的手就领着她入座，她与凛柏冽很自然的点头一笑，便开始用膳。

过了不久，凛柏冽开口道：“敏敏，你是不是还有其他部署？”

闻言，凛言瑶也来了兴趣，偏过头看向凛渊敏。

“王兄怎知？”凛渊敏反问道。

凛柏冽低头一笑道：“因为我太了解你了，今日你所说的战略是没有十足把握成功的，而你一向是喜欢绝对取胜，碾压对方，所以我肯定你藏了一部分。”

“果然，王兄了解我比我了解你多。”凛渊敏也笑了，抬起手继续夹菜。

而凛柏冽那边，却沉默了片刻，才道：“因为……我心悦你，比你心悦我多。”

这次轮到凛渊敏一阵沉默，她放下筷子，抬眸看向凛柏冽，缓缓道：“王兄错了，我早已表明，我已经心有所属，除了他，也不会再心悦任何人。”

凛渊敏一再的强调，一次又一次让凛柏冽认清现实，到这个时候，空气似乎已经凝固了，闻针可落。

她又道：“所以，我只希望王兄对我的感情，是出于一个兄长对小妹的关爱，仅此而已。”

见凛柏冽迟迟没有答复。

“可以吗？”凛渊敏再次发问。

凛柏冽的眼微微有些酸，可明明没有风啊，为什么会酸呢？

他缓缓垂眸，强撑着挤出一丝苦笑，正欲开口。

凛言瑶实在看不下去了，开口缓和道：“哎呀，说那么多，菜都要凉了。”

“动筷吧。”凛柏冽顿了一下，只蹦出这三个字。

凛渊敏也没有再继续，她不想破坏了这气氛，便继续低头吃饭。

这顿饭，可以说是吃得非常艰难，后半部分三人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直到膳食撤下以后，小涂进来为三人添茶，凛渊敏一闻这茶香，便知是仙境烟雨。

这个世上，能记得她爱喝仙境烟雨，并时刻为她准备着的人，已经是少之又少了。

“瑶儿、王兄。”她开口打破沉默，道：“你们怨我吗？”

“都是天意，有什么好怨的呢？”凛柏冽神色淡然的道。

而凛言瑶却低着头，一言不发。

“反话！”凛渊敏微红了眼，辩道：“事情到了这般田地，怎么会没有怨呢？”

“正因为事已至此，才没有什么好怨的。”凛柏冽依旧冷淡。

其实，凛渊敏本有很多方法帮他们，比如以镇南王之令调兵护王，或是联合镇南王妃，翼王之所以贬斥镇南王，只因为他气愤他的不作为，但凡他有一丝举动，都不至于如此。

但镇南王仁义，偏偏固守所谓孝道，对一个没有养育之恩，遗弃自己又做尽恶事的生母尽孝，但白氏再怎么样也是他们的亲祖母，也是真心疼爱过凛言瑶的，却死于她剑下。

甚至在镇南王遭到贬斥之时，她顾虑自己，没有开口求过一句情，就像个外人一样，从头到尾都在隔岸观火，他们又怎么会不怨呢？

凛渊敏垂眸道：“你们怨我也好，不怨我也罢，我都希望你们能明白，无论如何我们都是最亲的兄弟姊妹。”

这时，凛言瑶才摆脱沉默，开口道：“没错，我是怪过你！怪你对此事置若罔闻，怪你事后还若无其事，怪你在意我没有我在意你多……”

她冲口而出这些话，这是那么久以来，她第一次指责凛渊敏，却又泣不成声：“但……但比起怪你，我真的……真的更害怕失去你。”

凛渊敏的眼眶似乎也被什么东西湿润了，她走上前抱住凛言瑶，关切的道：“你怎么会失去我呢？我永远都是你最亲近的阿姊。”

凛言瑶依靠在凛渊敏的怀里，泪水渐湿她的衣襟，凛柏冽也开口道：“说不怨，那是假的。但事已至此，无可好怨是真的。”

凛渊敏和凛柏冽都是骨子里很要强的人，受不得别人明目张胆的安慰，他这话也是在说已经不怨她了，她自然也明白，朝他点了点头，露出感激微笑。

随着凛言瑶的情绪逐渐平复，三人都启唇，欲开口说些什么，却突然被一道声音打断。

“报——！有紧急军情！”

三人立刻整理衣着，凛渊敏拿出方巾轻拭了一下凛言瑶脸上的泪痕，神色自若，好像无事发生一般的列坐在位，并唤那士兵入内。

“骁元帅着人来请三位殿下立刻去大帐外，声称抓到了细作。”那士兵单膝跪地，拱手禀报着。

一听“细作”二字，三人立刻起身朝大帐赶去。

当他们到达的时候，凛风吟已经到此了，骁云湛站在高台上，将帅之威大盛。

这时所有人都到齐了，想必是传令兵到凛渊敏、凛柏冽的营帐都没有见到人，一番寻找下，这才耽误了片刻。

骁云湛并未在意这些，抬起手，高喊道：“带上来！”

银白战甲的雪族将士，将一个五花大绑、头发散乱的人拖了上来，随着那人越来越近，凛渊敏这才看清，这不是白日里那个极力否定她的高大将领吗？

她又看向骁云湛，见他身侧只有那个目光幽然的雪族将领，这才确定了下来。

“此人，在营外飞鸽传书，被当场拿下，经查验，信上的内容正是联军今日的部署。”骁云湛神情严厉，令人不禁肃立起来，他问向那人：“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吗？”

“殿下！属下绝没有通敌，是祁睿！”他朝着骁云湛大喊道：“是祁睿说有揪出细作的方法，让我配合他，连鸽子也是他的！”

骁云湛微瞥身旁那个将领，凛渊敏这便知道了原来这个人叫祁睿。

这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高台上，骁云湛身侧的祁睿身上，只见他躬身拱手道：“殿下，这是污蔑！所有人都知道属下与武通不和，他又怎么会随便配合属下呢？”

大多数人都觉得祁睿言之有理，凛渊敏略微沉眉，开口问道：“可核对过字迹？”

祁睿向她拱手道：“核对过了，和他的字迹几乎一模一样。”

武通膝行了几步，凑上前道：“他在狡辩！属下大字不识几个，怎么写得了那些？虽然属下与他是有不和，但大事和私事，属下也分得清，属下真的是被他蒙蔽了！”

武通言辞恳切，而祁睿却异常平静，讥笑道：“可若我真有找出细作的方法，首先也是当告知殿下，而不是告知你啊。”

他朝骁云湛拱了拱手，道：“武通本不是雪族人，是殿下在角斗场开恩赦免他，方才让他跟在殿下身边。殿下见他骁勇忠心，一路将他提拔到这个位置，却不想他竟然背主通敌。”

“这样的人，可留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