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绮荷身子缩了缩，将脸挡得密密实实，可是襄楠笙听得出来，她哭了，而且……哭得很伤心。

尽管谭绮荷尽力控制了，可是那呜咽声不是想藏就藏得住的。

“你若是想哭，就哭吧，我不会笑你的。”襄楠笙说完这话便后悔了，这话这不是给人挑事吗？刚要开口解释，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时候就是越说越乱，还不如等她自己哭个痛快。

“我真的很喜欢他……”

谭绮荷捂着脸，破碎的哭泣声从指尖挤出来，带着叫人心疼的绝望无助与迷茫。襄楠笙张了张嘴，竟不知该如何安慰。

谭绮荷似乎也没打算叫她安慰自己，只是一个劲地哭着，讲述着命运的不公。

“我本是个弃女，后来被伢婆子看上，送到了玉香楼，这一生原应该在青楼里空度终生，没想到遇到了他……”

谭绮荷说着，声音竟渐渐平静了下来，只是嗓子还带着沙哑，想也知道是刚刚哭得太过力所导致的。

襄楠笙眸中闪过一丝惊讶，面前的女孩根本不像是那烟柳之地走出来的人，莫非是她看错了不成?

襄楠笙皱皱眉，坐在椅子上不说话，这个时候，静静聆听就足够了，若是出口，反而尴尬。毕竟她从未经历过她的人生，没有资格评价与指点。

“我到现在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他抱着琴，站在桃花树下，嘴角浅浅勾着，一身白衣被风吹动，竟仿佛随时会飞走一般。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动心了……”

谭绮荷说到这里，语气有些无奈，“我是那红尘女子啊，哪里见过这样谪仙一样的人啊，那一颗心，就这样轻易交了出去，也没有得到半分怜惜……”

襄楠笙忍不住想开口刺她一句，最后还是凭借理智压了下来。

不过是个男人，怎么可能见了一面就丢了心呢？这也太过草率了些。

只是她不知道，有时候感情来了就是这样，哪怕你对这人恨之入骨，动心，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我知道，像我这样的女子，哪里能靠近他半分，可是就在我要转身离开时，他却回过头来看我，那一瞬，我就知道，我逃不掉了。”

“我想离开的，可是我却没有力气后退。他是那样干净，而我却满身污泥，哪怕是离他近一点的勇气也没有。但是我迈不出去那一步，那一步，就仿佛隔着千山万水，一旦迈出去了，便再也见不到他。”

“我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人，我明知道我配不上他，我明知道和他在一起会污了他的名声，可我还是不想放弃那一丝丝希望。”

“他见我一直站在那里看他，却也不恼，反而对我笑了笑，他笑起来的时候，好看极了，像是冬日里忽然洒落一暖暖的阳光，直直地照进人的心底。”

“我到现在都忘不了，他伸向我的手掌，温暖得让人可以为他付出一切。”

“他说，我就像他面前的桃花，娇柔而清媚，让他忍不住心动。他说我这样可爱的女子，一定是哪家贵人的小姑娘，从小好生护养才能成了现在的模样。”

“那一瞬，我真的害怕了，我怕他知道我的身份后，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于是我选择了欺骗。”

“我小心翼翼地隐瞒着身份，装作普通少女靠近他。他从不曾问过我什么，只对我说，什么时候我想明白了，就告诉他。”

“我听到他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都仿佛陷入里泥潭，越是挣扎，陷得越深。我明知道靠近他是一个错误，可我……可我已经离不开他了。”

“后来，我的身份还是暴露了，我看到他眼中尽是惊讶，可是唯独没有厌恶。”

“他说，我的身份并不重要，他爱的是我，而不是我的身份。”

“我相信了他，从此整个人整颗心都放在了他身上，而他好像也是爱我的……”

襄楠笙皱眉，“好像?”

谭绮荷扯扯嘴角，眸中全是悲痛，“我曾以为他是真的喜欢我，可是到了现在，我又如何还能欺骗自己?”

襄楠笙沉默下来，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最后只是叹了口气，听着谭绮荷继续往下讲。

“后来，他也进了青楼，并成了青楼中最出色的琴师，一曲万金，而我，则是他的伴舞……唯一的伴舞。”

“每一次，只要他弹琴，必定是我合舞，很多人问过他，我们二人的关系，而每次，他都是笑笑不说话。”

“再后来，我们的名气渐渐大了，便有人来邀请我们出席祈花节的晚会表演。后来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

襄楠笙点点头，她的确是知道了，只是事情的发展和她想象的却有些差距。毕竟如果魔族真的要动手，根本不可能耗费这么大的功夫，又是偶遇又是相恋，岂不是太费功夫?

“今晚你带我去玉香楼，我去见识一下你的那位……恋人。”

谭绮荷点点头，嘴角动了动，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他真的是魔族?”

“他是不是魔族我不清楚，但是控制你的人肯定是魔族。至于这个人是不是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就要看结果了。”

谭绮荷面色难看地笑了笑，眉头却忍不住皱起，若是那人真的是魔族，她又该怎么办？而且，他们那些日子的缠绵，又算什么?

“难道你离了男人还活不下去不成?就算没了他，你以后难道还碰不上几个好的?”

“人这一生，自己活得痛快就好，何必浪费这么多时间为了一个男人伤心?”

“你自己静静吧……”

襄楠笙知道她还没有接受这件事，只能悠悠一叹，又叫店小二给她端上来饭菜，便出了房间，这个时候，还是让她自己冷静一下吧，自己只能提点几句，多了，她也听不进去。

门被轻轻掩上，谭绮荷终于支撑不住，趴倒在地上痛哭起来。

“凤澈……凤澈……凤澈……”

“求你，莫要骗我。”

“你可以杀了我，也可以利用我，但是请不要骗我最后一点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