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殃给的药的确是真的解药，九酒服下后没多久便开始腹泻，一直到虚脱才将体内的邪物排了个干净。金婆婆在一旁看着九酒恢复正常，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偷偷给小妖传了个暗号，一前一后出了房间。

“小妖，认主的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

“婆婆，都准备好了……”小妖语气虽然恭敬，但是里面的不满却也明显得很，只是这不满却不是对着金婆婆的，而是对着九酒。

“小妖，先前你既然答应了认主，现在就由不得你有后悔的心思。婆婆我丑话说到前头，认主仪式若是出了错，你就自己去刑房领罚吧。”金婆婆怎么会听不出小妖话里的情绪，眸中闪过一丝不满，冷笑一声，身上猛地爆发出一股子威压，狠狠地压在小妖身上，直叫她双唇发青，浑身出了一层冷汗。

“婆婆，小妖不敢……”

“是不敢，却不是不想！你们这些人脑子里想什么我清楚得很，你以为我让你们准备认主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

“婆婆，小妖不明白，明明认主只需立下契约即可，为何婆婆非要我们准备认主仪式?”小妖猛地抬起头，竟冲破了金婆婆的压制，一双桃花眼带着三分不甘，三分倔强还有……四分无助。

金婆婆叹了口气，看着一脸倔强的小妖，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担忧。

人生在世，又有几个活得潇洒自在?小妖就算再怎么怨恨，也只能乖乖辅佐九酒。她如今被伤了根本，日后会怎样还说不清楚，若是小妖无法承担起指导九酒的重任，那九酒接下来的路便要难走许多。

“你要知道，只有经过认主仪式的才是主子真正信任的人。我让你们这么做，第一是告诉那一位，我们心里敬重主子，心甘情愿为主子做事。第二，也是给我们自己一个脸面。既然注定是要认主，自然是要摆个大场面，好说明我们在主子心里的地位。这些主子不懂，难道你也不懂吗？”

“婆婆，小妖懂这些，但是小妖还是不甘心。”小妖低下头，两行清泪落下，原本娇媚的声音此刻却显得格外低哑与痛苦，“被迫认主已是不愿，如今还要摆出这么大的阵势来，岂不是明摆着昭告天下，我们这些人甘愿认一个黄毛丫头为主吗？”

“胡闹！主子岂是你能诽谤的？”金婆婆被她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都变了，手中的拐杖高高举起，却在快要落下时停在了半空中。小妖本以为会受上这么一拐杖，结果预计的疼痛并没有席卷而来，倒是叫她有些诧异。抬头看去，婆婆面色发黑，眼中更是怒火中烧，可是高高扬起的拐杖终究是停在了半空中。

“罢了，你先下去吧。”金婆婆叹了口气，拐杖慢慢收了回来，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浑身透着一股子落寞之意。

“婆婆……”小妖双手渐渐握紧，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她能说什么？

认主吗？

难道要她违背自己的心意去拜一个刚刚化成人形，什么也不懂的黄毛丫头为主吗？

她不甘心！

小妖视线渐渐模糊，从前她因为各种原因，做了那么多违背心意之事，如今又要因为那个人而彻底失去自由吗？她真的不甘心……

无助，绝望，被牢牢掌控的命运，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变得灰暗，被压制在记忆深处的过往伴着心魔占据了她整个身心。寒毛乍起，刺骨的寒意席卷全身，小妖的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着，长长的睫毛上赫然结了一层薄冰。

“小妖！稳住心神！”

恍惚间，耳边好像响起了婆婆的声音，然而那声音太过遥远，叫她听不清楚。小妖听了会儿，发现那声音越发弱了下去，便索性不再去听，只把自己禁锢在这一片小小的黑暗空间。那冷意愈发厉害了，小妖费了好大劲才能勉强抵抗这寒意，然而为了抵抗这寒意，小妖体内的法力也渐渐消耗殆尽。

“好冷……”

小妖的面色渐渐青白，再也没有抵抗之力，身上的冷意到了极点，竟仿佛有麻醉神经的效果，失去抵抗后，宛如沉浸水底的感觉让她彻底放弃了自我。身子仿佛在往下沉，冰冷的水淹没了头顶，夺取了最后的空气，大脑缺氧，强烈的眩晕感彻底夺取了小妖最后的意识。

“瑾意姐姐！”清澈而甜美的声音从水面之上传来，带着焦急与抽泣。

瑾意？瑾意是谁？我是小妖，不是……瑾意啊。

“段郎，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做的！段郎……”

“瑾意，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

“瑾意，不要走！”

“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我叫小妖，不是瑾意……”

……

“瑾意，我爱你。”

“段郎，不要睡，我们马上就要到了，不要睡！”

……

“你那心心念念的段郎，可是在忘川河等了千年啊。”

……

“我叫九酒，姐姐叫什么？”

“我的名字叫……秋瑾意。”

……

不知道什么东西落到了眉心，清凉的感觉叫她恍然清醒过来。待睁开眼，却看到一双哭红了的兔子眼，肿肿的，叫人心疼却又有些想笑。

小妖扯了扯嘴角，第一次觉得，原来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倒也没有那般可恶。

“小妖，把那些东西撤下去吧。认主仪式以后再说。”金婆婆拍了拍小妖的肩膀，又看向抱着小妖不肯撒手的九酒，握着拐杖的手颤抖得厉害，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稳住了心神，只跟小妖说了一句好好照顾主子便匆匆离开了。

小妖有些不解地看着金婆婆的背影，总感觉有什么地方被自己疏忽掉了，可是无论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还把自己搞得头疼欲裂，最后只得作罢。

“小妖姐姐，刚刚你是怎么了？”九酒拉了拉小妖的衣袖，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我刚刚遇到了心魔。”小妖揉了揉九酒柔顺的发丝，露出一抹轻浅的笑，只是那笑刚刚绽放便僵住了，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九酒，眼神里带着一丝恐慌。

“你刚刚叫我什么？”

“小妖姐姐……”

小妖忽然感觉身上一阵冷意，摸着九酒发丝的手慢慢放了下来。她只告诉九酒自己叫秋瑾意，却并没有告诉她，自己还有一个名字叫小妖。

“莫非我还在心魔中……”小妖紧紧抿着唇，眸子清明，刚刚被忽略掉的地方也被她抓住。

九酒虽然刚成形，心智纯粹，但是绝不像自己面前这个小丫头，宛如稚子一般。而且她与九酒相处不到一天，又连半个好脸色都没有给她，九酒又怎么可能因为她而急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