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天就像少女的脸，说变就变。

明明中午还是艳阳高照，可上过一节课以后，忽然风雨变幻，天色阴暗起来。从窗户透进来的风惹得一排同学都缩了缩脑袋，于是窗边的同学赶紧关严了窗户。

而此刻只穿着衬衫和春季校服的孟笙，只能缩在窗台边瑟瑟发抖。

同样穿着单薄的李清杭就没有这么明显的寒冷感，她本来是准备回头找孟笙借支红笔，结果就看到她缩手缩脚的滑稽样子。

“哈哈！”她从来想笑就笑，也想说啥就说啥，“你冷啊？”

孟笙白了她眼：明知故问！

她也没那么好脾气，语气冲冲的：“嗯，我就是冷，怎么了？”

李清杭一直是个没皮没脸的，尽管孟笙这样一看就是心情不好，但依旧不能打消她打趣的心思：“可我不冷诶！”

说着，她还拉开校服的拉链，露出里面蓝黑条纹的衬衫：“你看，我这样都不冷。”

“呵！”孟笙冷哼一声，学她的样子拉开校服拉链，双手一叉腰，“我也可以这样！”

“是吗？”李清杭斜斜地勾起嘴角，动作稍顿一会，忽地伸手扒拉开玻璃窗，一阵冷风吹得她身上起了鸡皮疙瘩，但她不以为意，下巴一抬满脸高傲道，“我还可以这样！”

话音未落，只见她又撸起袖子，将胳膊袒露在风中。

孟笙伸出手探了探窗口的风，又瞥了眼她胳膊上竖起的汗毛，忍不住腹诽：这怕不是个神经病吧！

“行了行了！”伸手将窗户关严，孟笙蹙眉道，“我不和你比，你厉害行了吧！”

“嗯！”李清杭眉毛一扬，“当然我厉害！”

孟笙：“……”

如果傲娇程度可以用尾巴长度来衡量的话，那么此刻李清杭的尾巴应该可以媲美某奶茶一年的销量了吧！

一年销售两亿杯！杯子连起来可绕地球六圈！

这个世界上总有这么一群人，她们平时不会出现，但是一到关键时刻，就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开始大家习惯称他们为配角，后面他们有了一个更贴切的专有称号——工具人。

工具人施静这时候闪亮登场！

也不知怎么，反正她就是听到了聊天的全过程，反正她就是偏要这个时候凑过来，反正她就是偏要这个时候给李清杭泼凉水：“李清杭你有什么好嘚瑟的？”

她的声音本来就是正常偏尖细，这会带着一点情绪，嘲讽的意味就愈加浓烈：“你看看你，你都不像个女孩子！”

孟笙：“……”

前面是一个傲娇精神病，旁边是一个莫名其妙逻辑鬼才，她……有点慌。

李清杭觉得自己被侮辱了，反驳道：“我怎么就不像个女孩子了！”

施静瞥了眼她，目光在某个位置停留片刻：“我也是今天才发现的。”

说着，她突然不受控制的笑出声音：“李清杭……你……居然没有……胸……”

……

空气中弥漫着两个字。

尴……

尬……

沉默片刻，李清杭吐槽道：“我去！施静你原来是这样的人！”

“哈哈哈哈！”施静笑得前仰后合，但还是不忘解释（私以为是想挽回形象）：“其实我本来不是想说这个，但后面突然就注意到了，哈哈！”

李清杭沉默。

憋在角落的孟笙瞄了眼施静，又瞄了眼李清杭，最后默默地拉上校服的拉链。然而她刚有动作，就被施静抓到。

只听见她笑声中夹杂着含混不清的几个字：“大孟……你……别拉……还……”

“……”孟笙意会半天也没明白过来，只好问道，“你刚说什么？”

“咳咳！”施静正了正神色，揉了揉眼角，“我想说，大孟你别拉拉链了，因为你的胸比李清杭还小！”

“我……”孟笙下意识想狡辩，却一时语塞，顿了好一会才说道，“我冷，所以才拉拉链的。”

李清杭已经退出群聊，转身看书去了。

施静似笑非笑地看了孟笙一眼，眼神仿佛再说：你尽管找借口，反正我都不信！

这一场关于女生尊严的讨论暂且告一段落，但讨论之余，还是给孟笙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偌大的伤害。

这件事情的直接后果是，后面几节课她总是有意无意地去回想，究竟自己是不是全班女生中最小的。

当然，这个答案显而易见，因为最像男生的李清杭都比她大，那她这个倒数第一自然是稳稳的了。

打破她歪歪的是刘朝。

用过晚饭两人一起去背书，刘朝看了眼孟笙，好奇道：“大孟，你在想什么啊？一下午都心不在焉的。”

“嗯？”孟笙这才惊醒，自己一整个下午都沉浸在某个有些猥琐的怪圈中，赶紧甩了甩脑袋，“没什么。”

刘朝还想再说什么，突然意识到她单薄的衣服，立马说道：“大孟，你怎么穿的这么少啊！”

闻言，孟笙叹了一口气：“谁能想到降温这么快呢！”

刘朝蹙起眉头：“那阿姨没有给你带衣服吗？”

闻言，孟笙又叹了一口气：“我妈忘记了。”

是的，吃饭的时候孟妈看到其他妈妈手里拿着冬季校服才突然意识到：她把校服落在桌上了！

“嘿嘿！”刘朝忽然想起什么，突然笑起来，她问道，“阿姨上次是不是忘记带筷子给你了？”

“……”稍顿片刻，孟笙才点头，“是的，还是你把打包的勺子借给我了。”

让她停顿的并不是这件事她记不太清，而是因为这件事情的原貌并不是这样。据孟妈所说：她那天买了樱桃，想说带到学校给她吃，一路上想着孟笙有樱桃吃可别提多开心，结果走到一半才发现——妈耶！她只带了樱桃，忘记带饭了！

“我半路急匆匆赶回去拿饭，结果就忘记拿筷子了。”这个孟妈给她的解释。她记得很清楚，当时她拿着劣质的白色塑料易变形勺子挣扎着舀起一口饭，纵然心里很不满，还要笑着表示：您是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笑着和刘朝道别，孟笙便独自往高一那边走去，远远的就看见前面有个人影，看着还十分熟悉。

再走近些，她便认出来：的确就是江一白。

可是……

怎么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呢？

“……”孟笙盯着他的大脸好久，又抬眸看了眼他的头发，这才明白过来，“你剪头发了？”

“嗯，”说着，江一白还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摸了摸侧边短短的头发，“今天中午剪的。”

他想了想还是问道：“怎么样啊？”

“嗯……”孟笙抿了抿唇，虽然她觉得这样很显他脸大，但整个人看起来的确精神许多，一时找不到好的形容，她只含糊道，“还行。”

闻言，江一白皱起眉头：“什么叫还行？”

“就是……”她又想了好久，忽而灵光一现，说道，“反正不丑！”

她又补充道：“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可能是你一下子剪的太多了，我有点不习惯。”

江一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算是接受了她这个解释。

也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孟笙将本子放到栏杆上，望着江一白好一会，突然说道：“嗯……我突然也好想剪头发！”

“啊？”江一白不解，孟笙这脑子到底是怎么运作的呢？

“我也好想剪短发啊！”说着，孟笙捋一捋自己快到到腰的长发，“这头发长了好不方便！”

“呃……”江一白脑中自觉滑过孟笙初中短发的模样，下意识摇头，“你还是别了吧！”

“为什么啊？”孟笙仰起头，看着江一白脸上的嫌弃，试探性地问道，“因为丑？”

“嗯……嗯！”

“呵！”她很想反驳，但又觉得自己那时候是真的丑，只好别过头去。沉默片刻，她将手揣进兜里作寒冷状：“今天好冷啊！”

听此，江一白才注意到她身上单薄的衣服，伸手翻了翻她的领口：“你穿的这么少？！”

“嗯！”说着，孟笙往他身边凑了凑，“谁能想到今天晚上降温降得这么快啊！”

她撅着嘴巴，委屈道：“班里其他同学的妈妈都给他们带衣服了，就我妈给忘记了。”

江一白垂眸，望着她小可怜的模样，心底微动。

伸手便拉开校服的拉链，孟笙闻声看向他，只见他作势要脱下校服：“那你穿我这个吧！”

“啊？”孟笙完全只是为了转移话题才随口说说，看着江一白的动作，她大脑一片空白，“这不好吧？”

江一白手上的动作一顿：“为什么不好？”

“嗯……”她顿了顿，解释道：“那你会冷啊。”

闻言，黑眸中又温柔几分，他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没事，我们班上有很多冬季校服，我随便穿一件就行。”

“嗯……”孟笙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而且穿江一白的衣服，好像感觉还挺不错的，嘻嘻！

见她不再拒绝，江一白便继续动作，然而衣服刚脱了一半，孟笙就伸手拦住他，接着又将他的衣服穿回去。

“怎么了？”他皱起眉头，心情不好的样子。

“呃……”孟笙低下脑袋，一脸无措：她总不能说因为她突然发现，江一白的……好像比她大……所以她突然就害羞了吧……

她舔了舔嘴唇，努力刨除脑子里不干不净的想法，说道：“算了，反正在班上也不是很冷，就这样吧。”

“嗯……”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你也不用穿别人的衣服，感觉很不方便。”

江一白低头盯着她好一会，还是不能接受这个话题，正要再说什么，就见她扬起脑袋，又是一脸委屈：“江猪猪，我和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

“今天施静她们都说我……”她顿了顿，又往江一白身边凑了凑，放低声音道，“胸小。”

“哼！气死我了！”

“……”江一白下意识看了眼，手掌落在她的肩膀上，“有什么好气的，她说的是事实啊。”

“你……”孟笙没想到江一白会接下这个话题，也没想到他会这么接，一时语塞，反应了半天才气哄哄道，“那我也不想这样啊，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没关系的，”江一白说道，“以后会长大的。”

孟笙觉得他在安慰自己，撅着嘴巴道：“还能怎么长，我都这么大年纪了。”

“……”

江一白只笑了笑，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