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的时间确定在1月29号和30号，正好是周六周日，考完休息一天，就直接开始为期两周的补课。

考试将近，班里的风气也好了许多，孟笙和齐杨也不再去公园闲逛，除了规定好的上厕所时间，其余时候都乖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各科的作业越来越多，一张一张地堆放在文件夹里，那份透明塑胶袋装着的信纸逐渐被压到最底层，即便特意想找都要花费好长一段时间。

夹在语文书里那张有香气的明信片，也随着那本书被放回家里的书桌，因为季强的进度很快，已经复习到下一本，这一本自然也就用不上了。

窗外的夜色席卷而来，管纪律的同学掐着时间坐到讲台上，本就安静的班级又安静许多。

厚厚的草稿本已经用到最后一页，直到所有空白都被数学算式写满，孟笙也还是没能把题目写出来。

她也不急躁，反倒耐心地合上草稿本，笔尖在封面的空白处滑动。

终于，在前后封面都被写满之时，这道压轴题也被攻克下来。

满足地将试卷叠好，收进文件夹，再从另一个文件夹里拿出一张英语试卷，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她实在压制不住内心的烦闷，侧头看向窗外。

走廊上空空荡荡，半晌也没有人经过。

她旁边的座位也是一样，空无一人。

算算时间，陈宇已经有两天没来学校了，班里人都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来，小张也没有说明，但她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休息时间一到，齐杨就拿着纸巾出现在她旁边。

长久的默契，心照不宣。

她也拿着纸巾和齐杨走出教室。

厕所的灯如她所料那般一直都没有修，所以她们还是得穿过漆黑的走廊到二栋那边，一路上会遇到很多人，熟悉的不熟悉的，一路上也可以说很多话。

齐杨问道，“你说陈宇到底干嘛去了，怎么还不回来上课！”

孟笙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今天小张过来问我了。”

“问你什么？”

“也没什么，”她答道，“就是问我哪些书是陈宇的。”

齐杨若有所思，“他不会真的不来了吧？”

孟笙没有回答，只看着回廊，好像在搜寻什么。

齐杨自然察觉到她的视线，也自然知道她这几天的低气压。状似无意地问道，“诶？好像也有很久每看到江一白了！”

听到他的名字，她心尖就像被人轻轻掐了一下。

从上次他生气之后，江一白就再没找过她，就是偶尔在走廊上遇到，他也都是当做没看见自己的样子。

她知道他是因为朱勇奇的事情在生气。因为在他看来，她对待朱勇奇和对待他是不一样的。

这件事情她无法反驳，因为事实就是这样，可又觉得有苦说不出。

她好几次想着干脆爽快地将所有的想法和盘托出，可下一秒就又不敢。

如果这份躲躲藏藏的感情突然被暴露，她觉得自己就像在雪地里裸奔，又好笑又可怜。

她若不说，这种嫌弃与心疼，都只是她自己的事。在别人面前，她还是可以装作潇洒自若的模样。

齐杨挽上她的胳膊，轻轻拍着她的手臂，“你们不会真的吵架了吧？”

她问得小心翼翼，像是生怕触到她的伤口。

可触到伤口的，正是这关切的语气。

“嗯！”

她的声音很小，几不可闻。

齐杨想问清吵架的经过，可话到嘴边也没说出口。

“依我看，你就和他说清楚吧。”

她不懂感情的事，没有喜欢过谁也没被谁喜欢过，但她深知，孟笙这样一直逃避下去，有害无益。

孟笙抗拒地摇头，“不要。”

“为什么啊？”

齐杨脑海中忽然滑过那句“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为什么平时那么大胆干脆的一个人，在这件事情上就这么畏畏缩缩呢？

“我怕，”她的声音还是很小，“如果他不喜欢我，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齐杨无语，说的好像你们现在就可以做成朋友一样！

但她没直接说，只反问道，“那万一他也喜欢你，不是皆大欢喜？”

“嗯，是皆大欢喜。”

她也不止一次地幻想，有一天她鼓起勇气向他告白，说道“江一白，我喜欢你”，然后他一脸惊喜，接着说道“好巧啊，我也喜欢你”。

这样的结局该多完美啊。

可幻想终究是幻想，让她迈出这一步，怕是要千万个人在背后推着吧。

“可如果不是这样呢？”她背后没有千万个人，她也没有那么自信乐观，“只要我说了，就只能是一个确定的答案，可如果我不说，他就还有一半的可能是喜欢我的。”

“......”

齐杨没再说话，只轻轻叹了口气。

她知道她藏在心里的疑问，无非就是为什么要这样自欺欺人，为什么要这么卑微。

其实她也不想这样，可江一白先后喜欢的人都太过优秀，她总能从各种人口中听到对于她们的夸奖，而她自己，却总是被各种人批评和嫌弃。

她虽然高，却不高挑，她的成绩的确可以，却得不到老师的偏爱，她热爱诗词，却不能像别人那样文艺矫情......

“江一白？”

齐杨的声音让她从自卑的沼泽中起身。她抬头，果然看见站在前面不远处的江一白。

他挥了挥右手，对着齐杨说道，“我找大孟有事。”

齐杨秒懂，拍了拍孟笙胳膊，便径自离开。

江一白看了眼孟笙，便走到栏杆边，孟笙见状，自觉地跟着他，也在栏杆边站好，只是两人之间隔着三四步的距离。

见她一语不发，他便问道，“还在生我气？”

“嗯？”她愣了愣，又赶紧摇头，“没有，没生你气。”

他伸出手，温热的掌心握住冰冷的栏杆，“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闻言，她想起齐杨方才的劝告，忍不住上前半步。

一张嘴，口中的白气便顺势呼出，可却没有半点声音。

他颇有耐心地看着她，看她张开嘴巴又闭上，眼里的光不断闪烁，最终垂下脑袋，“没有。”

收回已经冰凉的手，默默握成拳。

“我周末看，你和朱勇奇又换了网名？”

她点头，“他说想换名字，所以就换了。”

他感慨道，“你和他的感情还真的挺好的啊。”

“你别误会，”她舔了舔嘴唇，急着道，“我不......”

“我误会什么？”他打断道，“我又不喜欢你，你们俩的事和我也没有什么关系。”

“......”她不说话，脑袋垂得低低的。

“对了，我还有件事要拜托你。”

她扬起脑袋，问道，“什么事？”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片，熟悉的粉红色。

“我最近又写了首词，你帮我拿给高奚琳吧。”

他举止间莫不展现着内心的坦率，言语间甚至比第一次让她送情书时，还要理所应当。

她心里漫生出细细麻麻的疼意与悔意，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当初那首故意嘲讽的小词，最终会成为横在自己心口的锯齿。

仅拉扯一下，就会疼得窒息。

纸条就在她眼前，而他的目光依旧灼灼，可这也没关系，她最擅长就是故作无恙。

“好！”

她答得干脆，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