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倪彩走出高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正珺。从来没有过的举动在这一瞬发生了。倪彩正珺拥抱了一下。

“哥。还好吧。”

“还好。”倪彩说。

“走吧，去酒店洗个澡，换换衣服。”

“嗯。”

“给我电话用一下。给老母亲打个电话。”

“给。”正珺递上手机。

空气的味道依旧是熟悉的，虽然大墙内外空气没有差异。但气息迥异。倪彩就坐在路边马路牙子上打了几通电话。回头递还正珺手机时，眼眶通红。

二人拦下一部出租车，离开这个倪彩可以隐约嗅到停滞空气味道的地带。看车窗外疾驰倒后的街景，与之同步的是如梦魇般的记忆被用力抹去。

“哥。公司情况我写了个邮件，发你邮箱了。想看就看看，不想看拉倒。你回来就是一切重新开始。”

“好。”倪彩点点头。“对了，正珺。得去一趟派出所。有个叫李俭俸的警察居然私自保管我的手机呢？”

“刚才在门外，听一个警察说，出来的时候不是都在这领私人物品吗？”

倪彩看着窗外，笑了一下说：“你说的是正常和规范的。我遇到的都是奇葩的。”

“这个叫李俭俸的警察吗？”正珺问。

倪彩摇了摇头：“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混进公安队伍的？万不挑一的的那一类吧。”

正珺在前排坐着，回头看着倪彩问：“他属于那一类？”

“B类。”

“这事汉语拼音首字母吗？”正珺问。

倪彩看着正珺，笑了。他点点头说：“你总是运算这么快。”

或许正珺此刻听到的笑声是倪彩一年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正珺提议到酒楼大吃一顿，倪彩却想和他路边小吃随心挑选。

羊肉串、肉夹馍、广东粥、双皮奶，倒也吃的不亦悦乎。倪彩经历一年的模式化简餐，他知道这种体验是难得的，虽然被人恐惧和生畏。但是从中品出简单的个中滋味，他想对正珺解释，可却在早上走出大墙那一霎那，弄丢了词汇。感觉深深印在心中，难以言表。但是，正珺和他是一种痛彻的舒心。他们交流所有应该交流的信息后，很快谈及的规划。

走到派出所门口时，他俩先是驻足探讨许久，才想起是来取回手机。

经过门岗前台层层严格的手续，他们坐等李俭俸。前台给李俭俸通电话，他说出去办案了。正珺提议出去走走，回头再来。他是体恤自己的兄长触景生情，想带他远离这个地方。至少尽量不逗留。倪彩则说：“不会久的。九成九，李俭俸就在单位。”正珺问何以见得。倪彩也说不出来。

期间过来一位警察，问他们在等谁？有什么事？

倪彩抢先回答，联系好了。就是去一个东西。警察也没细问和倪彩随机的谈起了话。从天气到时事国际，倒也热络异常，像久逢故知一样。

一会儿功夫，李俭俸果然从里面走出来，他看见倪彩，先是一愣。然后就慢慢走了过来，低着头看着路，仿佛花岗岩地面不平整似的。

倪彩说：“我来取我的手机。”

“没有移交物品清单吗？”李俭俸问。倪彩知道他心理素质一流。没有的事儿在他嘴中跟铁的事实一样。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倪彩用自己喜欢的反问句回答：“难道有吗？”

李俭俸年龄没有倪彩大，头发谢得比倪彩还要多，此刻略带浮肿的脸摆出努力回忆的样子，眼珠迅速的转动。

“应该有的。”李俭俸说。

“应该有的东西太多了，万不挑一的意外也会有啊。我总碰见。”倪彩的话显然李俭俸听出的意思是另外一层的。

“哦。我想起来了。应该在我办公室。我去拿回来。”说完，转身进去。

“我等。”倪彩只说了两个字。

正珺看看大厅悬挂的石英钟说：“应该很快。”

“他只要回办公室是自己，就不会。”倪彩说。

“为什么？”

倪彩搂了正珺一下，低声在他耳边说：“我俩交谈多了。他一定是个独立思考的人。我会看麻衣相。”

正珺乐了。

倪彩知道李俭俸的办公室距站立出不过20米。但李俭俸果然用了20分钟。

拿出来的手机装在证物袋里，附着整整齐齐完整的各种表格。倪彩知道这事基于程序正确的理由，但是当李俭俸递给前台时，前台女警官看李俭俸的眼神充满着不解，同时有着习以为常。

“你给前台个身份证明，然后出个手续吧。”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回去了。走的时候，不停地耸着肩，就像衣服里生了跳蚤一样痒的姿态。

“既然李警官说了，你就出事一下身份证明吧。”女警官态度和善的说。

“身份证在你手里呢。”倪彩也心平气和的指指女警官手中。

“那你打个收条吧！”

“好。”

一分钟后，倪彩和正珺走出派出所大门。

正珺说：“回酒店歇歇吧。顺便先给手机充充电。”

“有电的。”说着，倪彩开机。

“电池这么好？”正珺是的的确确惊讶。

“手机是热的。李警官可能刚充好电。”

正珺点点头，笑着说：“咦？这个人真好。”

“刚才还说你汉语拼音好呢。怎么一会儿就不行了？”倪彩笑着看正珺。

“第四声吗？这个人真好。呵嗷耗。”

“哈哈哈哈哈哈。”两个相差近二十岁的人，用同样的声调笑了起来。

倪彩在鹏城唯一逗留的夜晚，是和鹏城大学医学院的一班教授吃了餐饭。尽管倪彩一再反对，教授们还是坚持定义宴席叫“接风宴”。

席间，众人纷纷起身和倪彩碰杯，倪彩受之有谢，点到为止。他说，要借此际遇把酒戒了。

医学院教授难免就戒酒发表种种议论和高见。倪彩只有一个劲的点头称是。至于大家问他打算，倪彩说：“有些人成功的将凭爱医疗弄垮了。感谢他们也逼我休息了一年。各位医学院教授们，我只能说。倪彩终会重启医疗。不过，我先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