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萌看着她没有半分愧疚的娇颜，皱眉缓缓道：“兰花，你让她在丈夫和孩子之间选一个，她夫妻二人十年才得一子，艰难选了孩子，一年之后，孤儿寡母被流寇所害，一家三口，一个不剩！”

“小菊，你也是让她在丈夫和孩子之间选一个，她是新婚燕尔，便选了丈夫，同你说的一样，她想着孩子还可以再要，可是丈夫只有一个。两年之后，不等她怀上孩子，他的丈夫死于非命，她被婆婆发卖，一个人伺候三个光棍，死时面目全非。”

“英子，你让她在母亲和孩子之间选，她选了母亲，三年之后，她丈夫以她无后为由娶了平妻，她被丈夫冷落，更不可能有孕，不过五年，郁郁而终。”

“山楂，她为了姐姐舍了孩子，四年之后，丈夫将她休弃。”

……

“别说了，这是她们命不好，所嫁非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还没有发现吗？被你夺走腹中第一胎的女子，根本就生不出第二胎！”

云依愣住。

“你直接夺走的生命四千多条，间接因你而死有一万余人！说你一句恶贯满盈，一点儿不为过。”

“怎么可能！”云依不信，“那人说过，那夺子的法子不会影响那些女人今后的生活，我才……我才……”

赵小萌没有说话，只是看她。

云依沉默了许久。

她抱住自己的双腿，缓缓道：“我是被卖进幻罂小筑的！”

“我已经不记得我亲生父母的模样，我只记得他们牵着我的手，把我带到幻罂小筑，对我说，丫头，日后你就住在这里，这里能吃饱饭，不要再回家了！”

“那个时候，我真的认为能吃饱饭就是最幸福的事情！后来我六岁了，被测出了单灵根，我才知道，还有比吃饱饭更幸福的事情！我被所有的人宠着、护着，周围不换是谁，见到我都要夸上几句，每日里都是山珍海味，绫罗绸缎！当时我想，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也不会过得比我更好了！我修炼越是努力，得到的夸奖和奖励就越多，我享受这个过程，于是我修炼的时候不敢有一丝懈怠！”

“那是我最幸福的一段时光，我甚至还被允许带着保镖外出游历，许间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那个时候的我多么美好啊！年轻貌美，资质优秀，单纯善良，不只是许间，许多见过我的修士都为我着迷！”

赵小萌心道：所谓保镖，怕是也有监视之能吧！

“但是，好景不长，在我即将进阶元婴的时候，我的身体出现问题，无论如何努力修为都无法更进一步！从此我的修为停滞，甚至后退！小筑里的人一开始还为我寻医问药，但最终当他们得知，我的身体自出生就缺乏生机，唯有大还丹才能治愈的时候，他们的态度就变了！”

“大还丹呀！我自然是不值的！他们对我予取予求就是想待我修为提升之后，能够更好的伺候高阶修士，为他们赚取更多的灵石！如今我还分文未赚，他们怎肯舍得为我花这般多的灵石！既然现在修为停滞，那便该怎样就怎样吧！毕竟这张脸不能轻易浪费呀！”云依伸出瘦长的手指，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从此，我的世界再也没有了阳光。”她看着赵小萌，“我失去了在阳光下行走的资格。”

赵小萌看着那张破碎却凄美的脸，握紧了拳头。

“我不记得之后，我在那里呆了多久，我渴望有一个男人将我带走，我已经攒够了赎身的灵石，妈妈答应，只要有一个男人不嫌弃我，肯许下天道誓言娶我为妻，哪怕只有一年，她也许我离开！但是，我仍旧一直没能离开。”云依脸上带着一成不变的微笑，像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每每有一个男人答应带我走，我便在后背纹上一朵洛神花！你看！”

云依脱下外袍，露出白皙光洁的后背，上面密密麻麻的纹了三十几朵洛神花，明明是栩栩如生的花朵，却令赵小萌不忍直视。

云依穿好衣服：“可是他们都食言了！我在等下一个男人，可是我又害怕，若再没有地方纹，我是不是就再也没有了希望。这个时候，谭令洲找到了我，并且，他真的为了我立下了天道誓言，娶我为妻！那个时候，我是真的以为我脱离苦海了！”

“他为了救我，四处求丹，我看在眼里，心中无限感激！但很快，我就发现，他对我并没有感情，我的存在只是他求丹的幌子！不用问我是如何知道的，男人的心思，其实很好猜的！我本来已经认命了，这样也好，至少我不必每日陪笑脸，可以安安静静地走完余生！”

云依说着，双臂落在地上：“可是，就在这个时候，那个男人出现了，他说他有办法让我活下去，然后告诉了我那个办法！他说，婴孩还未出生，算不得生灵，用这些婴灵换自己一条命，不伤天和！我还是想活，就信了这些鬼话！”

“之后，许间和……我就开始搜集婴灵，制作药丸。直到你开始插手这件事！后面的事情你就知道了！好了，我都说完了，你可以走了！”云依再一次抱住双腿，下了逐客令。

赵小萌看了她一会儿：“参与这件事情的人，清云门一个也不会放过！”

云依的身体僵了一下。

赵小萌直言道：“包括那个出窍修为给你做丫头的男人。”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你走吧，我该说的都说完了！”

“他逃不了多久，清云门会把他抓回来！我的意思是，你们死之前可以再见一面！你若不想，也无所谓！云依，无论你有多么无奈，那些人和未出生的婴孩都是因你而死，你罪无可恕！”

云依平静下来：“你很好！我不恨你！我只负他，只有来生再报！”

赵小萌转身，在云依的目光中离去。

她走出地牢，抬头看向太阳。

如果她落入云依那样的困境，她会怎么办？

也会做出像她一样的选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