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

“你那真是童子功么？”樊晓趴在李三九耳边，幽幽问道。

“——”李三九涩然不语，周遭人皆是被笑意憋得颤抖不停。

“呼——”翻江龙重重的呼了一口气，这个女儿总是这么大大条条，让他有些脸红。

一个在匪寇窝里长大的女孩，整天听的都是些污言秽语……若是不在女婿面前，他还能说上几句；在女婿面前，越是计较，反而越是突显得女儿不懂规矩。

樊晓看了看众人，又是压低声音问道：“是不是圆了房，就不好使了？”

“——”李三龙尴尬不已，周遭的人开始小心往一边挪动。

“咳，”翻江龙干咳一声，“爹要接待客人，你们小孩子回舱里去玩。”

“……”

***

与手下的丑陋汉子有所不同，听到有人禀报对方的脚船渐近，翻江龙起身便是来到船弦旁驻足相望。这对于位卑、势微者来说，是一种极大的尊重。

在众多身着劲装、铠甲的人群中，威风凛凛又是一身居家常服的翻江龙，十分扎眼；曾秃头和他边上的高瘦书生，远远便是拱手致意。

曾秃头谄媚喊道：“樊大爷远来，曾某特来拜见——”

“——”翻江龙只是面无表情挥了下手。船上很快有绳梯被放下，接纳三人上大船。

“在下曾小伟，给樊大爷请安；”曾秃头说着话，又是要下跪行礼。

翻江龙伸出一只手，拎小鸡子一般，提住他一只胳膊，曾秃头便跪不下去。

翻江龙已是自然而然拉他往甲板上的桌子边走，翻江龙问：“你是饮茶、还是饮酒？”

“——”曾秃头愣了下，又是露出一副乖顺笑容，“樊大爷抬举，小伟客随主便。”

“你不必太拘束，樊某从不在细枝末节上拿捏别人；”翻江龙说着话，已是自作主张为曾秃头倒了一碗温好的酒。曾秃头小心捧着碗，又是一番受宠若惊。

不在细枝末节上拿捏别人，在粗枝大叶上，绝对杀人不眨眼睛。郭响不动声色接过酒壶，为翻江龙满上。

翻江龙举碗来邀，二人将酒喝尽，翻江龙已是示意郭响来与曾秃头洽谈。郭响不动声色按住想要起身行礼的曾秃头膀子坐下，微笑说道：“我们大当家带着众多兄弟，不远千里赶来洞庭湖，想要在这里讨个归宿；有打搅阁下的地方，还望多多包涵。”

“不敢、不敢——”郭响说着话拱拱手，曾秃头神色不定还礼。

翻江龙敢于进入到洞庭湖最深处，必然是程家出了变故，这些事曾秃头不好开口问询。在一切不曾明了之前，看不清风向，曾秃头也不敢有任何转舵的念头。

曾秃头想要含糊其辞，郭响却是不想与他废话连篇，他开门见山道：“我们初来乍到，想要在这里落脚，需要一个引路人。”

引路人？带路狗还差不多。谁若是充当这个引路人，必然会被南湖的众多同行恨到了骨头里，以后只能仰仗着翻江龙的庇护生活。只能与翻江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在没有弄清程家什么状况之前，曾秃头哪里敢接郭响的话头？只见他两只绿豆眼盯着自己的鼻尖，如老僧入定一般。

曾秃头是害怕的，对方是翻江龙，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所以他明面上很是镇定，内心里是战战兢兢。

“扣、扣……”曾秃头的手指不自觉敲打着桌面。

“吭——”

翻江龙轻轻的咳了一声，曾秃头两只肉乎乎的胖手很快攥到了一起，他抬起头又是一脸涩然的呆笑。

“你看起来很委屈，”翻江龙却是看向跟着曾秃头前来的大汉。

“没有，”大汉嘴上这么说，却是难以压抑内心的羞愤。他们原来是纵横南湖的爷，现在是丝毫不受别人待见的孙子，怎么可能不委屈？

偏偏他们还不敢说半个“不”字，别人可以任意拿捏着他们的尊严，也随时可以剥夺了他们的生命。

“我手下那位兄弟形象不太好，”翻江龙歉意笑道。

“——”翻江龙说的是通知曾秃头前来的丑陋汉子，大汉涩然不敢应答。

岂止不好？简直丑陋、窝囊、邋遢到了极致，可以说一无是处；翻江龙派这么一个人做使者，本身就是对别人莫大的羞辱。

“他的态度也不太好，”

“——”

岂止是不太好？不干不净说了十四句话，还有一多半是无关紧要的废话，愣是收了两万两银票；还有比这更飞扬跋扈的人么？

“他是我翻江龙的人，”翻江龙的话很温和，温和里是理所当然的强势。

“——”

“你若是我翻江龙的人——”翻江龙并未说出来，是他的人会怎么样，答案显而易见。

这是光明正大的挖人墙角，曾秃头很是抹了把脑门的冷汗。事实摆在眼前，翻江龙是大爷，他是孙子；在翻江龙面前，他们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水寇都是崇尚强者的，只要翻江龙愿意，随时可以杀了曾秃头，换一个听话的人上去、甚至可以直接招降其帮众。

愿意陪曾秃头同生共死的人有多少？曾秃头不敢担保。话说回来，即便每个人都愿意陪曾秃头去死，他也不想死。

没有了退路，曾秃头很快摆正立场，起身恭顺行礼：“小伟愿意鞍前马后，听从樊大爷差遣。”

翻江龙摆手道：“拿五万两银票给他。”

“我这有，”站在边上的陈震伸手入怀便是拿出一沓银票，数了五十张千两面额的银票拍在桌上，竟是还有一大半没动。

这里面有一个信息，翻江龙的手下有钱，跟着翻江龙不怕没有好处。

“——”

曾秃头再要客套，翻江龙已是不容置疑说道：“马五、章豹送曾兄弟回船，安排他的人帮咱们做事。”

“诺，”

两人不由分说把银票塞在曾秃头手上，带他回自己的阵营，安排曾秃头手下众人分散去通知南湖各路水寇。

大汉和中年书生想要跟随，翻江龙又是说道：“陈震、郭响，好好招待二位——”

“……”陈震、郭响立时热情拉住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