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越来越多的人到场，火山内座无虚席，人声鼎沸，比之中央那一泊岩浆还要来得滚烫炽烈。

绝大部分的人都是经由引火殿至火山的通道入内，但也有极小一部分例外——那些位于顶层甲座的观礼宾客。

夜幕下的天空，不时有一道道颜色各异的流光掠来，值勤在火山口的华氏弟子躬身相迎，亲自将来客迎进观礼座次。

一座雕饰精美的宫阙自天外飞来，不旋踵便近到火山口。

两名女子自内里走了出来，一个青裙盘发，面带笑靥，一个肌肤白腻，双瞳剪水，耳垂下挂有一串玉珠，短发黑裙。

黑裙女子收了飞阙，扫了底下火山口的华氏子弟一眼。

“嘻嘻，拜火招亲什么时候开始？”青裙女子声音清脆，眉眼弯弯。

底下迎上来的华氏子弟面色一僵，却也不敢发作，陪笑着恭声道：“这会儿离午时正点尚早，并未开始，两位还请先出示邀帖，我先领两位入座。”

黑裙女子随手一挥，送出一纸玉帖。

华氏子弟双手接过，打开后一看，稍作验证，拱手笑道：“原是嘉峻李氏两位仙子，还请随我来。”

来人正是嘉峻李氏的李婵与李谷梦，同时也是幽寰宫弟子。

青裙的李谷梦笑呵呵道：“快！前面带路！”

李婵看了她一眼，宠溺地摇了摇头。

两人被引领至顶层的甲等座次，这里是一间间封闭独立的雅阁，长方四正，墙壁、脚下全都贴满了花纹精美的细腻瓷砖。

绕过一面屏风，厅堂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圆桌，靠近山壁，则是一面透明的琉璃玉壁，只可自内朝外观望，不可由外而内窥视。

李谷梦进来后撇了撇嘴，待领路的华氏子弟退去门外，这才摇头道：“这华氏也太没些品味，这房间，啧啧……”

李婵摇头，不予置评。

她走到玉壁前，看了眼底下那汪炽烈逼人的岩浆湖泊，以及热闹非凡的观礼修士，回到圆桌边。

这里早已备好了十数种瓜果茶点，还有一壶方才泡好的香茶。

李婵给自己斟上一盏，李谷梦见状，却道：“不要与我倒了，我去外面逛逛，还有这许久功夫才开始，一直待这里我可受不了。”

李婵知道她性子，叮嘱道：“不要乱跑，早些回来。”

李谷梦摆手，踩着小碎步推门而出。

李婵摇头，托着杯盏，坐到了玉壁前某种不知名兽毛缝制的软榻上，静静观瞧着底下的热闹景象。

拜火法会午时正点开启，在此之前，华氏安排了歌舞奏乐在岩浆湖泊中央助兴。

直至午时初刻，歌舞方退，艺伎告去，轰隆一声响，除了湖泊正中的那一方石台，环绕着的其余八方石台缓缓移动，聚拢汇成一体。

火山内稍稍安静些许，众人都知道法会即将正式开始。

不旋踵，沉重雄浑的钟鼓声传来，回荡在众人耳畔，一股肃穆严正的心绪翻涌上心头，所有人都立刻噤声，神色严肃。

祭祀的乐曲声随之奏响，火山入口处，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而来，没有遁空飞掠，没有驾踏宝物，所有人都是步行，直朝岩浆湖内走去，足有百人之数。

能够直接参加拜火法会，这支队伍内的所有人都是华氏最为紧要的核心人物，上到白发苍苍的老者，下至还在襁褓中的婴儿，不一而足。

为首的华氏族长华景曜穿着一身火纹黑底的道袍，乌黑浓密的头发用木簪高高束起，一丝不苟。

他模样差不许在四旬，五官方正儒雅，容貌清癯，身背如松竹一般笔挺，昂首阔步，自信却又不张扬。

落后他一步左侧，是一名装束雍容的宫装女子，体态丰腴，容貌端庄大气，正是华景曜的青梅竹马，亦是他如今道侣。

华景曜膝下育有一女一子，已是金丹修为，只不过他儿子并未驻颜，霜发白须，一副古稀老者的模样，女儿则与其母如一个模子刻出来般，只不过更要年轻些。

他们几人身后，则是华景曜的兄弟姐妹们，再就是二代，三代子侄辈，皆为华氏嫡系血脉。

奏乐声中，华景曜一步踏在滚烫炽热的岩浆上。

意料中黑烟燃火并未出现，就在华景曜足底将要触及熔岩时候，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灰褐色直长石道自岩浆湖底缓缓浮起，直通湖泊中心的石台。

华氏所有人都来到石台中心，负责祭祀的老人们忙碌起来，分列队伍，宣读祷文，请神做舞。

华景曜点燃礼香，安插到了香案上的香炉内后，接过了一旁年长老者递过来的一只四方小鼎，双膝跪地，将其托举在头顶。

身后所有参与拜火祭祀的华氏族人照做，只不过他们低垂下首，不敢抬起半点头，而那些忙碌着举行祭祀礼节的老者，缓缓退开，走到了队伍最后列。

……

良久，不见有甚反应，观礼台上有人悄声问道：“这却在做什么，怎么没动静了？”

“嘘！”一旁有人好意提醒，“你头回来观礼？不要胡乱出声！”

问话的人挑眉，“怎么就不能说话了，有问题还不能问么？你是华氏的谁人？这么帮他们说话。”

后者偏首，摇了摇头，不再同他多言，一旁也有人扫了他一眼，眸子里满是怜悯。

独独他自己，尤然不自知，只道回话那人怕了自己。

不旋踵，观礼众人听到不知哪里传来了一阵轰隆声，脚下地面也开始震颤。

知情的人心生紧张，却不敢有半点动弹，不知情的人，只道这座沉寂许久的火山是不是又要喷发，一时神色紧张，惊悸于天地伟力。

然而仅仅只是维持了十数息，轰隆声、震颤感就全部消散，好似它们就从未来过。

那些头回来观礼的人松出口气，只却看见身边座位那些往年来过的人，此刻目露畏惧之色，仰首望着头顶火山口。

余众不自觉跟望，却见火山口处，有一对巨大猩红如血的竖瞳正俯视着底下众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