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早市有三大神秘之地。

这其中，除了沈安平最为“熟悉”的断头路、鬼门桥之外，便是位于市郊近阳山深处的无归峡谷以及屈晟和颜辞钺这两个人正在探索的小树林了。

小树林里根本没有路。各种疯长的野草以及灌木几乎占满了地面，完全没有人类的落脚之处。没有人，却有不少的野生动物。狐狸在其中出没，最多的却是老鼠。这里的老鼠又大有肥，不但不怕猫，甚至对路过的行人都毫不在意。

再就是蛇，各种而已的蛇都有。大的小的，有毒无毒。缠绕在树枝上，隐没在草丛中。由于体型的原因，人类并不在这些长虫的捕猎食谱上。但若是不小心有所冒犯，被咬上一口也是相当的危险。

就好像现在——

“小心了。”

屈晟一声轻喝，抓住身边颜辞钺的臂膀朝身后一扯。右手持匕首顺势上挑，准确命中一只已现出獠牙的毒蛇的七寸。

这一击快、准、狠，颜辞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危机便已经解除了。只是被匕首砍成两端的毒蛇尸体并未从树上掉落下来，而是化作一缕青烟直接就消失了。

“我终于明白，那位沈先生为什么要这么考验我们了。”

因为，没有足够的实力，不要说探查小树林的秘密。便是想活着从其中出来，也几乎是不可能的。

然而事实上，对于普通人来说，小树林却并不是很危险。在过去的几百年里，也有人有意或是无意的进入到这一片的小树林里。只不过他们却是不可能深入其中的，通常在昏头昏脑的转上几个圈子之后愕然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的出来了。

这是当年小树林制造者最大的“善”。通过环绕一圈的迷阵，将无害的普通人与那些恶意的闯入者区别了开来。

过了迷阵再往前，所要面对的就不仅仅是危险。

“那是什么？”沈安平下意识问了这么一句。胡玉蝶听见了，却没有回答。她专注的看着依然在圈子里苦苦寻找出路的颜辞钺以及屈晟。这两位已经不知道碰了多少钉子了，却依然不肯放弃。

这样的精神，还真是——

“有病啊！”胡玉蝶喃喃着。

“什么？”沈安平又问，不是没听清楚，而是不明白胡玉蝶这句话的意思。

“明摆着的。”胡玉蝶哼了一声，用手往前一指，接着道，“像他们两人这样往前走，是永远也不可能有尽头的。但，如果回头的话……”

只要一回头就会发现，其实出口就在身后。只不过在现在这样的情形下，无论是颜辞钺还是屈晟，都是想不起来且没有办法回头的。所以他们只能如被拴在磨上的驴一般无休止的绕行，一圈又一圈。

就这样，还不能算是最糟糕的。如果能耐再大一点，找到其中的关键。突破出去，来到真正的中心。

那么……

“就永远也不可能真正出去了。”

胡玉蝶如梦呓般喃喃。沈安平想要问，眼睛却刚好与其视线对上了。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胡玉蝶会这么说，是有原因的。世人只道她是死于十年前的围捕，然而是事实上，那一次爆炸，毁灭的只是一具毫不重要的肉体。在精神上，胡玉蝶认为自己早就已经死了。她闯进了小树林，到达了真正的中心。

然而，就再也没能“走”出来。

以这种方式死去的人，胡玉蝶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在小树林的中心，矗立着一方巨石。中间厚，两边薄，宛如倒插的重剑。只不过确是成了两截，最上端还有明显的被折断的痕迹。

断了的重剑，深深的插入松软的泥土之中，宛若是给诸多殉难者所立的墓碑。此时，墓碑的正前方有一个男人正盘膝端坐着。

他就是……李子期！

如果李子木人在附近，他绝难认出眼前这位就是当年曾意气风发的师兄。就算是不久之前才见过面的归嬿瑿，恐怕也会大吃一惊。只不过几天的时间，李子期竟然完全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

或者干脆说，就是没了人样。

眼睛与两腮凹陷，原本就不甚魁梧的身材甚至瘦脱了形。加上周围昏暗的光线，现在的李子期宛若是从地底下爬出来的骷髅。

“骷髅”的前面，是断剑化作的石碑。后面，则是幽暗漆黑的密林。灌木瑟瑟抖动，一只虎斑纹大猫从其中钻了出来。

猫足落地无声，然而李子期却是第一时间就觉察到了。他也不回头，就只随口说道：“你回来了。”

“呜——”大猫发出这样一声，算是回应。

“怎么样，得手了吗？”李子期又问。

这次猫儿没有回答。牠往前几步，走到李子期的身旁。没有坐下，四肢与身躯绷得紧紧的。一根尾巴竖的笔直，如同立起来的一根长杆。

李子期看懂了这样的表示。嘴角往外拉了拉，算是扯出了一个微笑。放低声音，用尽量和缓的语气说道：“你我合作过这么多次，难道连一点基本的信任也没有吗？”

虎猫斜乜了一眼李子期，从鼻子里拱出一声低哼。

感情牌没达到预定的效果，李子期是既不意外更不失望。他淡然一笑，然后继续：“至少是现在，你我还在一条船上。现在是如此，往后……我还有更多的事需要你帮忙。虎猫，难道你不想成为真正的妖么。”

最后一句话出，虎猫的眼中立时开始闪烁绿光。牠紧盯着李子期，从喉咙发出低低的咆哮。

对此，李子期是丝毫也不以为意。

“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离不开谁。”

李子琪如自语般低声说着，伸手向虎斑纹的脑袋。大猫下意识的侧头，却没能让开。李子期的手，从猫毛茸茸的脑袋开始，一路向下。最终，把那根竖起来的长尾巴给按压下去了。

虎斑纹对这样抚摸并不反感，甚至还眯起眼睛，从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忽然张开，将一样东西吐了出来。

那是一枚人类的心脏。紫黑的颜色，向上蒸腾着淡淡的烟气。被李子期托在掌心时还在一挣一挣的缠斗，就如同还在以前那具身体内部一般。

看着这颗心脏，李子木激动的声音的有些颤抖了。虽然经历了不少波折，最终还是……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