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守业确是没有女朋友，因为自始至终他都只是把正在与之交往的那个女孩当做“猎物”。从精神到物质，毫无休止的索取。然后是进一步，要求女孩摧残自己的身体以证明“自己对他的爱”。

就是现在，秦守业的脖子上还挂着一只磨砂玻璃瓶的“血吊坠”。这是“猎物”自愿从网站下单，自行采血制作而成并赠送于他的。

在送出这间“辟邪宝物”后不久，女孩就自杀了。在两个人经常约会的出租屋的卫生间里，两只手腕的动脉都被割断了，流出的血将地砖都浸红了。

听到这里，沈安平寒毛不禁为之倒竖。想不到，这个有着斯文外表的“秦老师”居然是如此的一个禽兽。

逼死前“女友”，居然还把女孩的血当做辟邪的护身符贴身戴着，也难怪这厮会鬼上身！

想到这里，沈安平忍不住问：“那后来呢，女孩的家人就没有找他？”

“要不然怎么说这‘禽兽’不是人呢！”

小赵从鼻子里拱出一声低哼。禽兽也……呃，不，是秦守业对于作为目标的受害人也是有挑选的。那个女孩的情况是父亲刚刚因工伤离世，母亲原本身体就不好，失去顶梁柱后更是连精神都有了问题。

所以……

秦守业，真禽兽也。不，是连禽兽也不如。

场上，秦守业，哦不，是禽兽也依然在奋力的扇着自己的耳光。其他人不知就里也就罢了，沈安平刚刚可是“亲眼”见到过那个女鬼的。恍然间，忽然生出这样的一种感觉。这接连的耳光，每一巴掌下去，揍得都是两个“人”。

一个是禽兽不如的秦守业，另一个则是昏聩糊涂，被人操控而不自知，最终断送了性命的那个自己。

对于秦守业，甚至还包括了自己，女鬼是恨到了极点。在接连的掴了十几个耳光后，忽然拿了旁边桌子上的美工刀直接朝自己身上戳去。

这一下猝不及防，就是桌子后面美工刀的主人都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然而，毕竟的裁纸的刀片虽然锋利没问题但却不甚坚韧。再加上西服料子结实，戳上去一用力，刀片就崩折了。

女鬼颇有些意外，不过她很快就将注意力转到与美工刀放在一起的剪刀上。这一次就破防了，血光崩现。

剧痛之下，秦守业一张脸都拧歪了。不过他还是“哈哈”笑着，口中还不时高喊：“捅的好，痛快、痛快！”

看着面前的“秦老师”，沈安平都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反应了。因为他现在只要一闭眼，面前的秦守业就会被一个疯狂暴走的女孩所替代。女孩张着嘴巴，笑着、嚷着，然而眼中却一直在流泪。

猩红色的血泪。

一边，办公室的其他人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愕然后终于醒悟了过来。于是一拥而上，试图去控制早已完全失控的秦守业。

按理来说，这似乎也不难。然而真要做时却发现，癫狂的秦守业力气居然徒然增长了许多。最重要的是，他手里还握在凶器（剪刀）。被这玩意儿狠狠来一下的话，说不定——真就会要命的。

没法控制秦守业，办公室的乱局就会一直持续。终于，某位大BOSS被惊动了。

“干什么呢！”

一声厉喝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往某个方向，在看清来人后，有人倒吸一口冷气并下意识的喃喃了一声——

“成总编。”

成总编铁青了脸，大踏步走过来。看他过来，所有人下意识就往两边让。排开众人，成总编走到秦守业面前。

“干什么？！”

一声断喝之后，成总编伸手抓住秦守业的胳膊，很顺利就将那只沾了血的凶器给夺了过来。

不知是闹够了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这一次秦守业没有反抗，只是咬着嘴唇冷冷的笑着。成总编憋着气，用尽量和缓的声音问：“小秦，你是不是最近一段时间的工作太累了。要不然，我给你放……”

“放你娘的臭狗屁！”

秦守业大喝一声，忽然跳起来用手指着前面那人的鼻子大骂道：“你少给我装好人。知道什么是报应吗？！”

这天一句地一句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是莫名其妙，而成总编却似乎是知道其中的意思的，眼眸中迅速的掠过一丝寒意。然而口中说的却是，“小秦，你是太累了。少说话，去医院……”

“该去医院的是你。不，心肝坏了，去医院也没用。”

秦守业食中二指并起，直戳成总编面门。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继续道：“你算老几，也敢说我。很，成总编！没有你那泰山大人，你能坐到现在的位置？”

“哼，为了区区一个总编，抛妻弃子抱大腿。结果呢，那个家有你的位置吗？外面耀武扬威，进门就得夹着尾巴。贱不贱？！”

“你……胡说八道！”

成总编是真的被气到了，不仅脸色发白，身子还在微微抖动。但不知为什么，沈安平总觉得这人虽然表面是愤怒，然而其中却夹杂着明显的恐惧之意。

所以，难道是他也能看见……

刚想到这里，就听秦守业回应道：“你既然说我胡说八道……那好，我就再胡说八道一个吧。苏小玲，这个名字你应该不陌生吧。她是怎么死的？难道不是……”

话说到这里就止住了，成总编飞身扑过去。虽然是伸出了手掌，却不是去掩那张“胡说八道”的嘴，而是直接拍上了额头。

“你是发烧出了幻觉了，还不快给我醒来！”

这句话果然有效。秦守业眼睛一闭一睁，果然就“醒来”了。看到近在咫尺的成总编，脸色煞白。

“总……总编……”

喃喃的声音细若蚊蚋，因为恐惧，秦守业全身都在颤抖。看来对于刚才发生的事情，他也并非是全无记忆的。

成总编尽量保持笑容和善，然而其上翻嘴唇显露牙齿的样子怎么看都带着狰狞。

“你是太累了。”抛下这句话后，这位成总编转向办公室的其他人，继续，“现在由我宣布一个决定，从现在起，没有必要未经批准，办公室一律不得加班！”

短暂的静默，转而就是一阵欢呼。甚至还有人喊出了“总编万岁”的口号，成总编面颊抽搐了一下，挥挥手。

“好了，不要胡说八道了，都散了吧。”

然后带头转身，扬长而去。然而，其他人开始整理东西。一阵乒乒乓乓之后，该走的就都走了。

沈安平依然在原地没动。目睹这样的一幕活剧，他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等到回过了神发现，办公室就只余下他一人了。

都走了……

心里想着，沈安平下意识就走到了窗户旁边。居高临下的望去，院子里是黑乎乎的一片。归心似箭的同事们动作都很快，现在差不多都已经出门离开了。

昏暗的路灯下，却还有一个身影蹒跚着。是秦守业，虽然相隔很远，但沈安平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秦守业佝偻着腰，走路还打着趔趄。这样子，与平时完全是判若两人。沈安平在上面看着，忍不住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

一阵微微的寒气从后方吹拂而来，紧接着是一声与之类似的长叹。叹过之后，这个年轻女孩说了声，“谢谢”。

“你不用谢我，其实我根本没做什么。”沈安平淡淡的说。

年轻女孩发出一声轻笑，说道：“你这人真有意思。”

“哪里有意思？”

“我是鬼吔，你居然不怕我。”

不知是不是因为完成了心愿，年轻女孩——鬼的声音显得非常轻松。甚至还带着几分愉悦，说着话，她还垫着脚在原地转了一圈。

很可爱的女孩，或许称不上十分的漂亮，但却是十分的可爱。看着这个过早的结束了自己生命的女孩，莫名的悲哀由心底涌起，沈安平眼中涌出了泪水。女孩的身影在他模糊的视线里一点点变淡，最终完全消失了。

“记住我，我的名字是陆菲儿，我的生日，是97年10月23日。”

这是这个年轻女孩——鬼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她留在世上的最后一个痕迹。就好像将石子投入水中，激起的涟漪散了，水面就会再度恢复平静。

就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