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父爱是无言的

“苏苏这两天都不咋出门了，同学打电话叫她出去玩，也不去，她说她没脸见人。”

“饭就吃几口，眼瞅着瘦了一大圈，也不爱说话了，每天把自己关屋里不晓得在倒腾啥……”

钢丝球刮擦着铁锅发出刺耳的声响，伴随着妻子的絮絮叨叨，汉子蹲在地上，把最后一截烟屁、股抽完，然后把烟头踩灭在脚底。

他站起身，对妻子说：“你多盯着她点儿，莫让她钻了牛角尖，我去找下她高中班主任，打听复读的事。”

妻子丢下钢丝球追到灶房门口，盯着汉子的后背，压低了声说：“苏苏她爸，我听他们说复读学费贵着咧，

一分三十块钱的买，咱闺女怕是得好两千，咱家上哪弄那么多钱去？”

汉子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眉头紧皱。

当他转过身望向妻子的时候，眉头却已舒展：“这个不叫你操心，钱的事我想法子，你只多盯着点她，整点她爱吃的哄一哄！”

汉子跑了好几个地方。

打听复读方面的消息。

去跟亲戚朋友那里借钱。

“女娃娃家念那么多书差不多啦，早些去学门手艺帮家里盖楼房。”

“复读，上大学，这就是个无底洞，老苏你这是给自己找罪受！”

“这些钱，我和苏苏她妈苦几年也就还上了，娃不念大学，得苦一辈子。”

“老苏你就是个倔犁头！”

……

某天深夜，县城某高中女生寝室的院墙外面。

老苏仰着脖子，望着西边某间寝室，寝室早就熄了灯，学习了一天的学生们早就陷入了睡眠。

老苏嘴上叼着的香烟微弱的火光，在这夜晚忽明忽暗，是这黎明前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妻子也跟老苏一样，夫妻俩保持这样的姿势盯着前方那间寝室已经盯了好两个小时了。

脖子和眼睛都早就酸了。

“这都后半夜了，也没听见闹腾，苏苏应该是睡下了？”妻子小声的问老苏。

老苏点点头，“睡下了好。”

夜里快十点多的时候，老苏两口子准备上床睡觉，突然接到闺女从学校门口小卖部打回来的电话。

那端的闺女泣不成声，原因是复读班靠前第三次模拟考，闺女发挥失常，总分比前两回下降了一大截。

闺女当时心态就崩了，哭着说熬不下去，要跳楼。

当时妻子在电话里安慰了好一番，才把闺女给哄好。

可是两口子挂断电话，你看看我，我瞅瞅你，最后，两人骑了两个小时的摩托车连夜赶来了学校。

学校早已关门熄灯，两口子不敢进去惊扰，又不放心回去，于是绕到学校外墙外面，这里刚好能看到女生寝室四楼。

五月多了，夜里闷热，围墙外是一片水稻田，蚊虫一抓一大把。

两口子就在这里站了一宿，最怕的就是四楼那间宿舍突然掉个什么东西下来！

提心吊胆的一夜快要过去了，万幸宿舍很平静，什么事情都没有。

老苏点点头，对妻子说：“走吧，咱回！”

跨到摩托车上，老苏又抬头看了眼那间宿舍，天快要亮了，马上学生们又要开始晨读和一天的学习，他们在这里，被闺女发现，到时候又得影响到她。

“等这波高考过去，我得好好跟她坐下来算笔账！”

念个书，太折腾人了！

妻子听到老苏的话，却忍不住笑了笑：“这可是你说的，别到时候又舍不得了！”

时间过得飞快，第二年的高考再次降临。

查分的那天，老苏故意不跟家里待，跑去了屋后的池塘那里洗镰刀。

妻子也不敢在屋里转悠，躲进了灶房。

电话机装在他们睡觉的屋里，他们留了闺女苏苏一个人在屋里查分数……

终于，池塘这边的老苏听到妻子从屋后面窗口那朝他使劲儿招手。

妻子在喊：“快回来，中了！中了！”

水塘边的老苏猛然抬头，看到窗口妻子那张激动到扭曲的脸，老苏手里洗了一半的镰刀掉到了水里，他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他的脚步虚浮。

他上塘坝的时候还滑了一跤，手掌都撑破了，他不觉得疼，他拔腿往家门口冲。

路上遇到其他村民，看到老苏这副样子，大家伙儿都能猜到老苏家发生了什么。

“老苏这是怎么啦？咋跑那么急？”

“看那样子，嘴巴咧到一边去了，怕是他家闺女今年考上大学了。”

“哎呀，老苏真是太不容易了！”

“苦尽甘来了……”

当清晨的手机闹钟准点响起，于浩也从人生书中退了出来。

他睁开眼，躺在床上，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欣慰的长舒出一口气。

然而，他的枕头，却留下了水印。

他翻身坐在床边，拿起床头柜的烟盒给自己点了一根。

捡了好几本人生书，这一本，是最让他有代入感的。

尽管他现实中还是一个二十二岁的单身汉，但是在这本人生书里，他却狠狠体验到了一把当父亲的感觉。

他也恍然想起当年的自己。

那年他上高中，高考前半个学期突然就不想念了。

他爸拿着荆条从村头追他到村尾……

硬是没把他打回学校。

当时的自己还觉得老爸霸权，逼着自己去做不想做的事，太武断。

如今，他懂了。

父爱像一口古井。

古井无波。

却深沉隐忍。

父亲不像母亲那样喜欢念叨，父亲是沉默的，父爱是无言的。

父亲为子女撑起一片天。

思绪到了这里，换做其他人，或许会给家里打去个电话，跟老爸说几句。

但是不好意思，于浩感觉那样好别扭。

就算拿起电话，估计父子俩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每次的沟通和交流，其实都是通过老妈在中间转达。

体验了一把老苏的人生片段，于浩现在明白了父亲最想要的是什么。

他跳下床，穿衣，刷牙。

好好生活，好好工作。

既然选了演员这条路，那么，就在这条路上走下去，走出一片辉煌，只有这样，才是对父亲交上的一份让他满意的人生答卷。

也是对自己的一份人生答卷。

《圆》。

从起点，到终点，虽然中间会有弯路，但是最终还是会洗尽铅华，形成一个大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