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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曦并不理会大奶奶，仍然慢条斯理地走在后面，心中重新梳理着府上的人事关系。

“你就惯着他们吧······”何栎辉的这句话在常曦的脑海中一直挥之不去。

在他眼里，何鸿阳是个爱护弟弟的好哥哥？

他怎么会这样认为？

又或者说，是谁让他这样认为的？

事情变得更有意思了······

常曦饶有兴味地看着不远处何鸿阳的背影。

“公公和婆婆是少年夫妻。”身旁突然有人开了口，声音很清淡，听不出喜怒：“不过我听说，公公和沐姨娘相识得更早，后来婆婆做主给公公抬了几房姨太太，公公也不怎么上心，直到后来沐姨娘进了门······”

听着萧合环的话，常曦微微一怔。

说来可笑，入府这么多天了，这还是萧合环第一次私下里主动和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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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萧合环的目光平视着前方，没有看常曦，继续说道：“那位沐姨娘一进府就是专房之宠，很快就把其他几位姨娘给压倒了，后来又要占太太的上风，老太君看不过，戒叱了公公几次，这两年才略好了些。”

这么说来，是青梅竹马了？

成婚多年，却还是让何栎辉对她念念不忘······

常曦对这位沐姨娘更添了几分好奇。

“多谢你告诉我这些。”常曦微笑道，“三爷是赤子心肠，眼下难免会吃些小亏，不过来日方长，不急。”

言下之意，是不会任由何鸿阳夫妻永远这么嚣张下去。

这也正是萧合环希望看到的。

她微笑道：“当日在建平伯府的宴席上，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可别让我失望了。”

丈夫不成器，连累她这个做妻子的脸上也不好看······

与其眼睁睁看着何鸿阳上位，自己以后要在裘氏手底下讨生活，还不如帮常曦一把，支持何沐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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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台两侧各有红漆的落地柱，上面挂着几盏瓜型绡纱宫灯，服侍传菜的丫鬟婆子来往如织，众人饮酒吃菜，场面十分热闹。

隔着屏风，隐隐还是能听到外间伯爷严肃的问讯声音。

老太君有些不悦，道：“给他接风洗尘，他倒先把气氛弄坏了！”

林妈妈忙笑道：“伯爷向来是这样的脾性，他辛苦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回家了，您就让他多说几句吧。”

正说着，大奶奶端着一碟子点心过来了。

“您尝尝这个，这是内务府今年新出的茯苓饼，最能养人，我娘家兄弟费了好大的劲才弄了来的。”

老太君看了一眼，笑道：“我吃甜的尝不出味道，还是给你公公婆婆送去吧。”

大奶奶只得赔笑应是。

“大奶奶也是一片孝心······”林妈妈劝道。

老太君却不以为然。“我不爱吃甜食，她偏弄这些东西来献勤儿，我都一把年纪了，难不成还得去迁就她们的口味？”她说着，就拿起面前斟满酒的粉彩桃李杯，喝了一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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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巧邹氏上来给老太君敬酒。

老太君高兴得端起杯，又叫她们妯娌几个：“都拿大杯，每人喝干一杯，再接着布菜。”

常曦看着眼前比饭碗小不了多少的“酒盅”，哭笑不得。

自己可没什么酒量。

坐在她旁边的何姝柔声道：“这酒是用花蜜酿的，没什么酒劲，二嫂尝尝看。”

常曦依言喝了两口，果然甜丝丝的，蜜水儿一般，入口一点都不辛涩，反而有一种淡淡的回甘。

“真是不错。”常曦笑着问何姝：“咱们家里的女眷平时都喝这种酒吗？”

这回是萧合环接了口：“只有太太和咱们几个喝这个，老太君杯里盛的可是正宗的竹叶青！”

常曦讶然。

外间唱弹词的进来了，常曦胡乱听了几句，远处的花丛中似有人影闪过，黑黝黝的，也看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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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有人往大奶奶这里来了，附耳说了几句话，只见大奶奶脸色微变，又附耳跟邹氏说了些什么，邹氏慌得立刻站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的？”邹氏的美目中泛着疑惑，“我亲自嘱咐的让她们到了时辰就关门下钥，两人一班在值房里守夜，怎么今儿就没了人了？”

大奶奶语气急促道：“那些人敢不听您的话，明儿打几个就老实了，眼下最要紧的是不知道有没有闲杂人等浑水摸鱼溜进来，这要是藏在府里什么地方了，晚上一个不防，冲撞了哪位主子小姐的，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该如何是好？”邹氏的面色已经发白了。

“依儿媳只见，还是禀明老太君和伯爷，赶紧派人各处盘查要紧！”

各处盘查？

那岂不是闹得所有人都知道了？

“不行。”邹氏连连摇头：“伯爷刚回家来，老太君难得这么高兴，这事吵嚷出来，岂不是扫了她老人家的兴？”

大奶奶急道：“现在不抓紧查，赶明儿真闹出什么大事来，您更不好交代！”

“不行，不行！”邹氏脑中发懵，怔在原地，还只是一味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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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奶奶见状也不说话了，在那里呆站着，等邹氏的决策。

老太君也注意到了她们，忙问：“什么事？”

邹氏怔怔的还没说话，常曦却先站起来了。

“大嫂说的对，您可别只顾着给老太君敬酒！”她浅笑盈盈：“也过来坐坐，让我们做晚辈的好好敬您几杯才是。”

“老二媳妇说的很是！”老太君笑道：“快拉她下去吃几杯，不用再到我这来了。”

邹氏哪有心情喝酒？才要推辞，只觉得手上被人捏了捏，一抬头，就看见了常曦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

莫名的，她的心里安定了一些。

“您是想喝这蜜酒，还是喝点儿别的？”常曦还在问她，又朝她眨了眨眼。

邹氏也反应过来了。

“我那里还有两壶青梅酒，别人不知道地方，你陪我去取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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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奶奶也要跟过来，却被萧合环叫住了。

“谁不知道大嫂是海量？”她笑着拉她入座：“今儿老太君高兴，谁也别躲，大家痛快喝两杯。姝妹妹！”她招呼着何姝：“快给咱们大嫂满上。”

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凑趣过来敬酒，把大奶奶给绊住了。

常曦则听了婆婆的话，目光微闪。

“家里一处角门没关？”常曦沉吟道：“不知那角门外是什么地方？角门开了多长时间？”

“出了门，旁边就是礼国公府。当值的婆子吃醉了，约莫开了两刻钟的功夫。”邹氏忙道。

常曦闻言不由笑起来。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大嫂多虑了！”常曦朗声道：“自来那些宵小，软的欺、硬的怕，谁敢摸到咱们家里来图谋不轨？纵是有那些不长眼的，难道家里门房、护院都是吃干饭的不成？真有人溜进来，这么大的事，他们也不可能不知道。”

“可是······邹氏蹙眉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真有什么闪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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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说的有理，可这时候惊动了老太君和伯爷，实在不妥。”常曦笑道：“不如这样，请二爷派几个人，领着护院们各处再查一遍，再派几个管事妈妈领着婆子们各房里看看。若有人问起来，只说今儿府里摆宴，您担心各处火烛照看不周全，这才吩咐人四处查看的，这样好不好？”

“好孩子，还是你想得周到！”邹氏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我这就吩咐人去，老二那边，我去跟他说一声。”

常曦笑着应了，却并不急着动身，而是看着邹氏道：“我是新媳妇，一进门就驳了大嫂的话，总是不好······”

邹氏以为她是怕得罪人，忙道：“你放心吧，我不会跟人提起的！”

常曦扶着邹氏，两人悄悄又回到了席间。邹氏去叫了何沐阳出来，常曦则不动声色坐回了位置上。

“怎么去了这么久？”大奶奶朝她身后睃巡着，奇道：“婆婆呢？”

“去那边了。”常曦指了指东间。

原来是去找伯爷了！

大奶奶放下心来。

刚回来就闹出这样的事，公公又不知会如何看待婆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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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着看了一眼东边，一扬脖子，又吃了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