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曦受伤休养的一段时间，大奶奶、四奶奶等人都常来看她，因怕她在家无聊，常昀几人还常常去街上给找些新奇的顽意儿来给她解闷。

周知洵听说了这事，就在家里搜寻了诸多东西出来，什么走马灯、带发条的南洋小摆件、蜜蜡佛手······打着周家的名义，流水似的往常曦这里送。

常曦觉得周太太对她的态度有些客气疏离，也无意凑什么近乎，就保持着不咸不淡的社交距离。如今却见周家突然送来这么多东西，她有些意外，只好一一上了册，又挑着差不多价值的东西送回到周家老宅。

周太太见到常府的回礼，有些莫名其妙，一问家里的人才知道周知洵送礼的事，顿时气得倒仰，把几个替周知洵送东西的下人狠狠责骂了一通，又喝令他以后不许再送东西过去。

周知洵怎么也没想到，母亲的反应会这么大。只得一边安抚着，一边又时时遣人去常府探问。

周太太见状，知道儿子还放不下那位六小姐，索性叫了他过来，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不愿你和人家来往过密？”

周知洵不知道。

他端坐的身姿微微前倾，一副全神贯注倾听的模样。

周太太看着就叹了口气，有些心疼地道：“常家六小姐马上就要定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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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饶是周知洵一向温和从容，此时也忍不住大吃一惊。他急声问道：“您是听谁说的？是不是误传？六小姐今年年纪还小呢！怎么会突然······”

周太太见儿子一副患得患失的样子，不知怎的，心里又添了气：“常府的三太太亲口对我说的，这还能有假？人家嫡亲的姑母亲自上门提的这事，好像就是她的大儿子，姓文，现在两家已经在合八字了······”

周知洵怔怔地听着，与自己所知道的情况一一对照，很快就明白了母亲所言不虚。

文宏和常曦，一个豁达爽朗，一个明丽大方，倒是很般配。

可是······他一想到这两个人站在一起的画面，就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周太太拉着儿子的手，看着儿子俊逸的面容一分分褪去血色，她心里难过的同时，也觉得松了一口气，忙劝慰道：“你还年轻，见得太少。其实名门淑女比比皆是，比常六小姐模样更好的也大有人在，将来你考上了功名，我和你爹自然会替你寻一门好亲事。你放心吧！”

周知洵根本听不进去，他给周太太行了礼，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门。

起风了，院子里的梧桐被吹得沙沙作响，中间夹杂着一两点寒蝉的叫声。

他绕到府后的马棚里，久违的骑上马，信步出了宅子。

周家的老宅在离枫叶胡同不远的槐花胡同，位置更好，四周都很繁华。他穿过闹市，两边行人如织，见他衣着不凡，也都故意绕开，任由他静静地在马上想着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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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不知多久，马在一家宅院前停下，他一抬头，朱漆门上一个乌木牌坊，鎏金的两个大字十分显眼：常府。仟仟尛哾

周知洵轻轻一笑。

他已经十分清楚自己的心意。

既然想要，就该争取。

他没有上前，而是一转身，打马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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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鸡唱，空气透着清朗的风，让人心神爽快。在京都的卫记武馆中，一众年轻子弟们正在铺着石板的大院里练晨功。

练了大半个时辰，师父叫了停，众人擦着汗回屋洗漱，准备一会儿吃饭。

文宏穿着件细棉布的短褐，坐在炕沿上愁眉苦脸。

“想什么呢？”同屋的少年从旁边一拍他的肩膀。那是守备家的小公子顾明远，和文宏一样，慕名而来，拜在师父的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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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普通的武馆里大多是平民之家的孩子，官家子弟要学武，家里自然会单请师父，不会让他们跑到武馆里学。可这卫记武馆却不一样。

武馆的子弟中，有一半都是非富即贵，其中有几个是卫老太公的入室弟子，这些人平时跟着众人同饮同寝，一起跟着卫师傅练功，在完成武馆的课业之余，还会接受卫老太公的亲自教导。

文宏和顾明远都是入室弟子，两个人关系很好。

“你说，如果家里安排给我一件事，我不想做，有什么主意能既不伤二老的心，又把这事推了？”文宏随口问道。

顾明远笑道：“你问我？你难道还不知道我的脾气？甭管是什么事，我不点头，我爹娘也不敢勉强我去做，否则我就给他们来个釜底抽薪，大不了过后挨顿打，还能真要我的命不成？”

“釜底抽薪？”文宏瞪着眼道：“我这事儿可不行！就知道问你也是多余。”

“你倒是跟我说说具体是什么事儿，我才能帮你出主意啊！”顾明远忙道。

“算了！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吧，最好和我爹说一说，让他去劝劝我娘。”文宏自言自语道。

“对了！你明儿是不是还要回你伯父家去住？”顾明远问道：“我的马吃坏了肚子，还想着跟你借呢！”

文宏大手一摆：“我还要回伯父家呢！你去找大林子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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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明远十分不屑地道：“他？算了吧！自从上个月换了那匹追电，他就宝贝得什么似的，上次我问他借马，他一会儿说马疲了，一会儿又问我要去哪儿，支吾了半天又说借给别人了，真是小家子气！明儿我把我的青霜带来，看他还神气个什么！”

文宏心里有事，并不答他的话，只坐在那里发呆。

到了晚间，他就骑着那匹枣红马，慢悠悠地往帽儿胡同走去。眼看近了府，他脑中还是一片混沌。

母亲的性格他是知道的，看着恬淡无争，其实决定了的事，几头牛也拉不回来，让爹去劝？只怕也是徒劳。

他十分罕见地叹了口气。

到了三房，他正打算下马，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住他：“是文世兄吗？”声音舒朗清越，让他有点熟悉。

扭头一看，是周家的那个白净的弟弟，好像是叫周知洵。

“你怎么在这？真是巧！”文宏对他的印象还不错，笑着下马跟他打了个招呼。

周知洵回了一礼，笑得风光霁月：“我来找常三老爷，想求他一件事。”

文宏笑道：“这可太巧了，我也是来找三伯父说话的，也想求他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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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周知洵觉得他要求的事肯定也与常曦有关，非常好奇，却不好直接开口问，气氛突然就沉默下来。

文宏完全没有发现周知洵的异样，他一门心思的想要退亲，本想直接去和三舅舅说，却怕他和常曦的面子上过不去，正在为难，如今见到周知洵也要找三舅舅，正好给了自己一个不去的理由，他决定找常曦商量一下。

于是他转头道：“这个时候，三舅舅应该在自己的书房，我帮你找人通传一下吧！”

文宏的态度是一贯的热情爽朗，在他的目光下，周知洵觉得有些狼狈。

“文大哥！”看着他的背影，周知洵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听闻你和常家六小姐刚订了婚约······我此行前来，正是想求常三老爷······”他的脸色非常窘迫，但还是坦然对上了文宏的目光：“想求他也给我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不要这么快······就给常六小姐定亲······”

文宏怔了好半天才听明白。

“你是说，你想求娶六表妹？”文宏的表情有些怪异。

“不错！”周知洵坦言道：“我是以自己的名义来求三伯父的，我也知道这样对文大哥你来说有些难以接受，可我必须这么做，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