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小房间里，黎宽轻轻关上门，急切的看向宁景明。

“景明，怎么样？韶云她...”

宁景明轻轻叹了一口气，微微仰头掩盖住自己内心的波动，缓缓开口道。

“不太好，我刚才看了一眼，她的眼底有些充血，应该是被压迫到了...”

黎宽其实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但是心底还是不肯相信，执拗道。

“你上次明明说，只要她保持心情愉快，就可以...”

宁景明嘴角抿成一条细线，手指不自觉的摩擦着衣料，苦笑了一声道。

“是啊，就因为她现在陪在心心和孩子们身边，心情好，吃得好也睡得好，所以才能拖到现在，要不然的话，我早就让你去联系直升飞机飞美丽国了。”

黎宽脸色苍白，仿佛是被一层灰暗的阴影笼罩，呢喃道。

“那...韶云怎么样？还能撑多久？”

“三四个月吧...”

听到宁景明这么说，黎宽倒是松了一口气，

“那还行，再等两个月，医院也差不多能够建好，到时候只等设备都运送过来，我就去美丽国请约瑟芬医生过来亲自为韶云做手术...”

约瑟芬医生是国际红十字会有名的脑部手术专家，宁景明也对他崇拜有加，点了点头道，

“约瑟芬医生是不错，可惜我们国内医疗资源相对落后一些，除了老一辈那些，现在的外科医生普遍手术经验不足，韶云的脑瘤...”

话音未落，阳台上忽然传来玻璃落地的声音，两人看向窗外，只见舒心呆呆的站在原地。

她的双眼瞪的大大的，整个人微微颤抖，眼神里流露出深深的哀伤，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似乎随时都会滑落。

……

自从三个小宝宝出生之后，宁韶云已经习惯了每天中午都和宝宝们一起午睡。

宝宝们觉多，一睡就是两三个小时，宁韶云也乐得跟着一起睡个天昏地暗。

不过她也不怕睡过头，每次听到宝宝们的声音，哪怕只是一点点“咿咿呀呀”，她也能马上就醒。

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一觉自然醒，也没听到孩子们的声音。

舒心一直一眨不眨的看着宁韶云，这会儿看她突然醒了，赶忙别过脸去，努力控制自己的脸部肌肉从哭脸变成一个温柔的笑脸。

“妈咪啊，你起床啦！我帮你熬好了药，已经帮了吹了半天，正好能喝了！快坐起来喝！”

“又喝药啊！”

宁韶云嘴角微微下垂，整个人委委屈屈的。

“那个，都四点啦，小蕾蕾呢，我不是带着小蕾蕾一起睡得吗，怎么她醒了我没听到？”

舒心端起药碗来轻轻吹了吹，

“爹地和舅舅他们几个大老爷们一起带着三个小宝宝坐船去华宁买东西去了。妈咪啊，你别试图用小蕾蕾转移注意力了，快喝药！”

“好吧！”

宁韶云被抓包了，耸拉着肩膀，不情不愿的接过药碗，仰着头直接将药碗里的药一口气喝完了。

舒心赶忙递了个冬瓜糖过去。

宁韶云赶忙接过来塞到自己嘴巴，好像生怕她会后悔一样。

清甜不腻的冬瓜糖慢慢的在融化，一点点侵蚀掉无边的苦涩。

舒心看着宁韶云这样幼稚又可爱的做法，脑海中却控制不住去想刚才爹地和舅舅和她说的事情。

脑瘤...

三个月...

手术后存活率也不足一成...

妈咪还不知道，

宁韶云用舌尖轻轻的舔了舔冬瓜糖，看着女儿泫而欲泣的，赶忙将自己的脑袋蹭到女儿的颈窝，讨好道。

“哎呀，好心心，我都喝完啦，一滴都不剩呢！你别这副表情好不好，妈咪看了好心疼的！”

舒心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赶忙拉住宁韶云的手。

“我知道，我知道你都喝完啦！我看到了呢！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宁韶云紧紧盯着舒心，舒心有些紧张，眼角撇了一眼身旁小蕾蕾的小衣服，赶忙抓紧机会编了个理由。

“只是在想小蕾蕾他们，在外面不知道会不会哭闹的厉害。”

宁韶云趁着女儿低头，赶忙从还开着的罐子里偷偷捻了一颗冬瓜糖，囫囵的塞进自己嘴巴里，支支吾吾道。

“哎呀不会啦，你那三个孩子你还不知道，只要去外面逛就开心的不得了，谁带着都高兴，一声不哭，一声不闹的！”

舒心看着宁韶云嘴巴鼓鼓的，哪里还不知道她偷吃了冬瓜糖。

莞尔一笑，将冬瓜糖盖子盖上，拿出去收在柜子里锁好，又拉着宁韶云出来。

男人们做轮渡出去买东西了，女人们则在家里一遍喝茶看电视，一遍叠纸船。

宁韶云看着茶几上摆满了五颜六色的小纸船，好奇的问道。

“为什么叠这么多纸船，是依依有什么课后作业吗？”

舒心摇了摇头，“不是的，妈咪，是这样的，我打算晚上叫陈老出来，一起去海边放纸船，点河灯。”

“点河灯？”

听到女儿这么说，宁韶云立马明白了女儿的想法，也拿起了两张白色的硬卡纸，组合着叠成了一艘又大又精美的纸船。

放了蜡烛灯进去，纸船也丝毫不会有晃动。

于敏君忍不住拍手叫好，

“这个好！比我们叠的这种普通的好用！应该能飘出去好远！教教我们，大家一起叠！”

“好！”

宁韶云点了点头，另外又拿了两张红色的示范给大家，步骤很多，但是她叠的有条不紊的，一看就是经常叠。

于敏君一边手眼不停的跟着学，一边随口问道。

“韶云怎么会做这些，在哪里学的啊？”

宁韶云朝着女儿看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道。

“这个...不是跟谁学的，是自己琢磨出来的，以前没找回心心的时候，每年到了她生日，我都会去河边放纸船，点河灯，做的多了，就无师自通了！”

舒心无法想象，这短短的一句话里，蕴含着多少年的辛酸和苦痛，她别过脸去，压抑着自己的痛心，柔声道，

“那妈咪能不能答应我，今年九月份，我生日的时候，您再亲手给我叠一艘大大的纸船，一起去海边放？”

宁韶云随手叠了一只帅气的纸飞机，轻轻滑落到女儿的怀里，郑重其事道。

“好啊！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