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玲玲那个同学叫车良，他爷爷是安吉日化厂的老员工，看仓库大门的，之前那一批香皂因为品相不好，是次品，领导十分不满意，让车大爷直接都给扔了。

老人家觉得可惜，推了个板车都给拉回家了。

叶玲玲听说这事儿就乐了，给了他同学十块钱，让车爷爷把一百多块香皂都给她拉到学校。

车爷爷一开始还不敢，可孙子学美术实在费钱，在孙子的怂恿下，还是为这半个月的工资折了腰，把香皂全部卖给叶玲玲。

供销社的香皂比肥皂要贵一些，“上海”牌的最好，很大一块，卖一块五，最便宜的“春城”牌小了一小半，卖八毛钱。

安吉日化厂的这批香皂是对标“上海”牌的，个头也和“上海”牌的一样大，只是表面有些凹凸不平，颜色也差了些。

叶玲玲拿去卖五毛一块，一百多块卖了八十块钱。

这次她过来虽然是陪舒心来的，但也是来给车爷爷送钱来的。

这八十是纯赚的，她留五十，再给老头子二十块钱。

别看叶玲玲才十九岁，但是头脑灵活，为人也善良，不会坑人，舒心不禁又对她高看了几分。

日化厂的香皂流水线已经停了，那一批材料也被堆在仓库里。

车爷爷一听两个女娃娃想看看，十分热心的带着她们过去。

仓库很大，舒心一路走一路看着。

各种日化用的东西，材料基本都是最好的，满满的堆了一大堆，还有各式精美的包装材料，舒心忍不住问道。

“爷爷，你们厂子效益是不是挺好的？”

老爷子苦笑了一下，

“哎！好什么好！一年不如一年了，前年的时候年底一人还能分五斤肉，一只鸡，去年只剩下一只鸡，今年连工资都开始不准时发了！”

舒心听老头子说着，耳朵却敏锐的捕捉到仓库深处有什么动静，似乎是女人压抑的低吟，她忍不住侧目去看。

叶玲玲倒是没注意到，随口问道。

“爷爷，我听车良说你们厂子去年年初的时候换了厂长，是不是因为...”

她们边说边往里头走，离那个声音也愈来愈近，车爷爷也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动静，大喊道。

“不好！有贼！”

说着就往声音的方向跑了过去，舒心和叶玲玲也赶忙跟着过去。

车爷爷年纪是大了些，身体倒好，脚步比两个年轻女娃娃还快一些，只是眼看着就到那间仓库里，一个男人就从房间里突然蹦了出来。

车爷爷吓了一跳，

“郑秘书，您在这儿干什么？”

“好你个老不死的！”

男人穿一件白衬衫，半旧的西裤歪歪的扎在腰上，脸上带着几分惊慌，却率先发难，指着舒心和叶玲玲道。

“你带着人随便进机密仓库就算了！还在背后说厂长坏话！这回被我微服私巡逮到了吧！我这就去跟厂长说！让他开了你！”

说着就往门口走去。

车爷爷汗都下来了，赶忙追着赔不是。

“郑秘书，我不是！别和厂长说！别开除我！我不能没有这份工作！”

郑秘书却不依不饶，一把将车爷爷推开。

“少装可怜！上次就因为你是厂子的元老饶了你一回，我看这回谁还敢替你求情！”

叶玲玲看不下去了，挡在车爷爷面前。

“是我说的！又不是车爷爷说的！你有什么冲我来！”

郑秘书冷笑一声，

“你个小娃娃算老几？也敢挡我的路？”

说着就大步流星的走了，车爷爷被他推倒在地上，看着无助极了。

叶玲玲拽着田舒心的胳膊，声音也带了几分哭腔。

“舒心姐，怎么办？不能因为咱们让车爷爷丢了工作啊！”

舒心咬着唇，看了看郑秘书离开的方向，低声道。

“别急！你先去把爷爷扶起来坐会儿，我去那边看看！”

“哎，好！”

看着舒心一点儿也不慌，似乎心有成竹，叶玲玲也没那么着急了，赶忙去扶起车爷爷。

叶玲玲连连道歉，说一定会帮车爷爷讨回公道，老爷子苦笑着摇了摇头。

“好孩子，不怪你们，他早就盯上我这个岗位了，就等着把我弄走好让他家里的亲戚顶上，之前就找了好几次茬了，不是这次也会有下一次！爷爷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叶玲玲跺了跺脚。

“也太可恶了！不就一个厂长秘书吗？！哪来的那么大的权利，想让人下岗就让人下岗！都是这种小人做主，怪不得厂子效益不好！”

“嘘~！”

舒心从里头走出来，赶忙提醒道。

“这不是在学校！说话要小心！”

叶玲玲赶忙捂住嘴，却闻到舒心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什么味儿啊？”

舒心自己也快呕出来了，问叶玲玲。

“有没有带香水？”

上次她和叶玲玲一起吃饭的时候，就注意到她一直随身带着化妆品，大概是对自己的容貌不太自信。

“嗯！带着呢带着呢！”

叶玲玲点了点头，赶忙翻开自己的单肩包，从里头摸出一瓶香水给舒心。

舒心赶快打开喷了喷，才觉得稍微解脱了一点，又开口问车爷爷。

“爷爷，刚才那位郑秘书，结婚了没有？”

车爷爷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还是点了点头。

“嗯！去年离婚又娶了厂长的妹妹！”

这事满厂都知道，厂长妹妹是年初跟着厂长一起搬到家属院的，她小时候小儿麻痹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一直没找到对象。

厂长来了没一个月，当时还只是厂里卫生员的郑秘书就和家里的媳妇离了婚，和厂长妹妹再婚了。

这两年他一路从卫生员做到了厂长秘书，厂里没人敢惹他。

“那可太好了！”

舒心嘴角一咧，笑出声来。

“爷爷，你放心吧！他动不了你的工作！”

“啊？”

叶玲玲还懵着呢，就见舒心从她敞开的单肩包里拿出一盒口红，打开用手指蹭了蹭。

纤细的手指上蹭了一层浅浅的桃粉色，舒心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不是去找厂长告状吗？走吧！我们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