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太叔岁岁狠狠剜了一眼少泽，气得捏紧拳头，缓了缓才道：“好，我便信你一回。若慕容年敢乱来，我必会叫他后悔莫及！”

少泽笑出声，道：“这才对。有点天尊的模样了。”

忘川河上。

一艘画满灵符的船漫无目的地漂浮着。船头立着一个高大俊美的白衣仙君，正执着一壶酒，静静地望着波澜起伏的忘川河水，不时啜饮一口。

突然，一只小鬼不要命地撞上船身，口中尖叫道：“请冥天尊渡我一渡！请冥天尊渡我一渡！”

船上，白然百无聊赖地坐着，不由吐槽道：“又来一个……”

慕容年沉默不语。

那只小鬼被灵符弹开，凄厉地叫了一声，就在它以为自己要魂飞魄散之时，一片水花托起了它，将它送到了慕容年面前。

慕容年静静望着它，道：“你回答我三个问题，若答得令我满意，我便助你渡过忘川，再生为人。”

小鬼心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冥天尊忘川三问了吧？它激动地点点头，道：“天尊……天尊请问！”

慕容年放下酒壶，双手背在身后，问道：“你可有心爱的女子？”

小鬼立马点头，笑道：“有！”

慕容年又问：“你心爱的女子可有嫁你为妻？”

小鬼歪着头想了下，道：“有的，我们夫妻很是恩爱。”它在忘川游荡数千年，吃过归心草，恢复过记忆，也遗忘了许多，但这一点却仍记得。

慕容年顿了顿，最后问道：“若你的发妻背叛了你，你会怎么做？”

小鬼听罢一愣，但这关乎着自己能否转生为人，它慎重地思索了一会儿，认真答道：“若她当真有更爱的人，我会……成全她。”

慕容年沉默许久。

这些忘川鬼癫狂的多，凶残的更多，但无一例外的，神智都不太高。因此，压根不会撒谎。

当然，小鬼王白然除外。

那答了忘川三问的小鬼见慕容年神色凝肃，半晌都不说话，吓得浑身发抖。它听说，有些忘川鬼答的话令冥天尊不满意，当场就被一掌拍得魂飞魄散，不仅再无转生可能，甚至连鬼都做不了。

小鬼一时间既恐惧又丧气，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它生前虽然有点偷鸡摸狗，但没干过杀人放火的恶事，也是正常寿终正寝的。

可在忘川，魂力不够是渡不过忘川，也跳不进转生门的。自然没办法再生为人。它在忘川几千年，百余年前才听说冥天尊忘川三问之事，犹豫了多年才豁出去想试一试，可最终还是不行吗……唉！

就在小鬼万念俱灰之际，慕容年伸手朝他一弹。白色魂力化作一个气泡，将小鬼吸了进去。

慕容年运掌轻轻一推，装着小鬼的魂力气泡朝远处疾驰而去，伴随着小鬼狂喜的大叫声：“多谢冥天尊！多谢冥天尊……”

慕容年依旧沉默，只微微一叹。

白然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笑道：“这只小鬼倒是心善。不像前面那两只，一个说要杀了发妻和她爱上的男人，一个说要折磨死发妻，再另娶一房。不过他们都被你一掌拍得灰飞烟灭了，也好，这种鬼到最后都会凶性大发，自相残杀，闹得忘川乌烟瘴气。我最讨厌这种凶鬼了……”

慕容年淡淡一哼，道：“白然，你话越来越多了。”

白然道：“这不是无聊的吗？你成日都不说话。咱们在忘川河上漂了三百年，也找了三百年，将忘川河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搜寻了十七遍，一点娇娇的影子都没寻到，如今都是第十八遍了吧？你还打算继续找下去吗？”

白然心道：娇娇肯定早就灰飞烟灭了。可惜他这个主人就是不肯相信，固执得要命。

不过，不可否认，他是个相当不错的主人。是以这些年来白然说话越来越随便。连主人都许久不叫了。

慕容年也全然不在意。白然一时觉得亏得慌，估计他叫他什么，他都没有入耳。没有什么能引起他的注意。

慕容年沉默半晌，又执起酒壶，喝了一大口烈酒，这才道：“找！”

白然苦笑一声，掩住了脸，却也只好道：“是，我知道了。”就算慕容年如今看起来很是和善，他言语上也很随意，但慕容年认定的、吩咐的事，他终究不敢不听。

不远处，隔绝气息的结界中，少泽轻轻一笑，道：“看见了吧？岁岁，他找了你三百年，到如今都不肯放弃。只要你开口，他必定会随你去摩诃谷。到时候有什么要命的危险，我们就推他去挡。反正他中了我的同心咒，若他起了歹意，我定能发现，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太叔岁岁沉默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空气中寂静了半晌。

少泽略带愠怒道：“岁岁？你可是答应过我的，莫不是反悔了？你别告诉我你不愿意这么干，你自己也说了，他亲手杀了沈芳亭。他还囚禁你，折磨你，逼得你跳了忘川自尽，他可是你的大仇人！利用仇人，岂不是件痛快的事？”

太叔岁岁默了默，苦涩一笑道：“确实……挺痛快。可慕容年没那么蠢，只怕不会答应……”

少泽道：“他会答应的。”

三百年来他多次来忘川，与慕容年商讨为魔界五皇子夺权的事。二人在一起待了断断续续差不多一百多年，一个是五皇子的大将军，为他争夺兵权，一个是五皇子的第一幕僚，为他出谋划策，两人合力助五皇子成为了诸皇子中实力最强的一个。

因此，少泽颇为了解慕容年。知道他对太叔岁岁有多深情，亦明白他心中有多后悔。

太叔岁岁却不明白少泽为何会如此笃定，一脸疑问地看着他。她心道：莫说慕容年向来骄狂聪敏，即算他是个傻子，也该知道，去救自己杀掉的人，那个人复活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必是杀他报仇。

更何况，她自己当年也差点杀了慕容年。虽然她心中觉得慕容年那是活该。

少泽不由笑道：“别这么看着我。走吧，我们在此纠结亦是无用，出去试试便什么都清楚了。”

说罢不待太叔岁岁反应过来，便拽着她的手，一下跳出结界，落在了那艘画满灵符的船上。

太叔岁岁被少泽拽得差点踩到自己的裙裾，好容易才立在船头，稳住了身子。一抬眸便撞进了慕容年满是惊诧的眼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