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自悠久回忆中回过神而来的疯嚣女士一挑眉，标志性的媚笑出现在祂妩媚的面庞之上，看着如同幼兽一般恨不得蜷缩到弗朗怀中的沫林，倒是心中玩心大起，故意作弄道，“凡人，你可知道高台之上禁止凡人踏足？”

看着面色有着涨红，想要辩解但是颇为胆怯的沫林，疯嚣女士图穷匕见，“当然，若是弗朗的小女朋友，那倒是无所谓。可是你这样……”疯嚣女士捂着诱人红唇，娇笑着，“哪里有小女朋友的样子呢？你得像妾身这样，乖巧躺在自己心爱男人的怀中……唔！”

欢宴者收回打在疯嚣女士额头的手刀，继续温和地笑着，企图转化自己在沫林心中的可怖形象，“莫要跟她一般见识，她疯疯癫癫习惯了。”

疯嚣女士噘嘴，但是眉眼之中的欣喜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住，身为神明的祂们在冥冥之中可以直接解析理解到一句话的含义，依靠这个平日里颇为鸡肋的能力，祂能很清楚地感知到刚刚欢宴者口中所说的并非是‘祂’而是‘她’……

虽说并不能代表什么，但这足以让疯嚣女士小小地开心一下了。毕竟随着力量的不断增加，哪怕是化身也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一些神性。也正因如此，一些在凡人看来颇为寻常的互动在祂们看来，也是弥足珍贵的。

沫林抿了抿嘴，有些害怕地看了眼此时人畜无害的疯嚣女士，直到弗朗叹息一声，拍了拍沫林已经抱着弗朗胳膊的双手。好不容易让这个生性胆小但常常勇敢的小姑娘平静下来。

而这一过程中，欢宴者始终温和笑着，看着两个年轻人的互动。直到沫林的小脸有些微红，做贼一般如同触电一样迅速放开怀抱着弗朗胳膊的双手。

“继续说刚刚的话题，小姑娘你刚刚的想法倒是有些错了，所谓的九转，并不是指熬九次汤这么简单。”欢宴者继续解释着这些根本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没用知识，“就在一转汤成了之后，那厨子再寻三个嗔贪痴之人，将一转三魄汤喂给那三人，待到他们消化完之后，让他们自愿献出自己的灵魂，并且自愿走入锅内，这一次锅里添加的可不再是什么凡俗之水了，而是三人生前的眼泪。以眼泪和魂魄煲汤，待到汤成了之后，这便是二转三魄汤。是不是以为三转三魄汤是按照相同的工艺再熬一遍？”

沫林听得有些入神，等到欢宴者问的时候，倒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后又赶忙往弗朗身边缩了缩。

欢宴者看到小姑娘这般有趣模样，乐呵呵一笑，“我当年也是这么认为的。那厨子当着一堆食徒的面，嘲笑了我好久，甚至说我这神，好吃懒做不说，还只会吃。”欢宴者似乎回想起了那日的场景，温和的脸上不免地有黑线出现，“要不是我拦着，那小家伙可能就被食徒们撕碎了。哎呀，人老了就喜欢跑题……刚刚说道哪里来着，哦对了……这九转三魄汤自第三转开始，就有些不太一样了。同样是那锅，锅里的汤依旧是二转三魄汤，但此时寻的那三位嗔贪痴之人这一次倒是不必做食材了，他们需要自愿用肉身做锅架，以灵魂为燃料，当做一捧柴鑫，缓慢加热炖煮那一锅汤。一捧柴鑫为一转，就这么重复到第八转完成，而这第九转当年我听来，倒是有些啧啧称奇。那小厨子竟然在八转完成之后，揭开锅盖将浓缩不知多少人心血的八转三魄汤泼洒而出。”

“啊！就这么倒掉了吗？”沫林的眼神中倒是有些许失落，这么一锅神奇的汤就这么倒掉，也太可惜了吧。

“是也不是。”欢宴者卖了个关子，“那小东西事先将秘仪通过一捧又一捧的柴薪融入到汤汁之中，就在锅盖掀起的那一刻，那些汤汁仿佛有灵性一般，四散开来。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汤汁会在秘仪的作用之下，逐渐回归到汤锅之中，等到汤锅再次盈满之际，这九转三魄汤便已经做成了。”

“汤还会回来？”这一次提问的是逐渐被勾起兴趣的亡帝，“这倒是让朕闻所未闻。”

欢宴者点头，“那小厨子确实是个惊才艳艳之人，这九转三魄汤以嗔贪痴三念作为存在的根基，四散而去之后，又回归汤锅，这一过程中不知沾染了多少世间的凡俗情感，这些未知数的情感融入这锅汤之中，在开锅品尝之前，连厨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个味道。”

弗朗低头看着面前的这一碗小汤，心中不由得有颇多感触，二十四个灵魂的自愿付出，不知多久的人间游历，终究化为这一锅汤，这其中滋味，显然极为复杂。

“可惜，当年我就只喝了一碗，那小气厨子就不让我喝了。”欢宴者幽幽叹息，“丹肆在成人礼的极乐之宴上，也喝了一小碗，这一次倒是轮到弗朗你了。”

“倒是个对你这一脉颇为照顾的厨子。”亡帝点评。

疯嚣女士嗤笑着，丝毫不顾欢宴者有些尴尬的神色。

“关于那个厨子，妾身倒是知道一些内幕。那厨子跑来献汤可从来没有安过好心，听到这死胖子好吃并且肯为吃的一掷千金，做完九转三魄汤的他千里迢迢跑来，就是为了勾起死胖子的好吃心，然后寻求足够的赏赐让他继续把这锅汤熬下去。至于丹肆和弗朗，啧，那厨子估计是打着用一碗汤换一群免费劳力的心思。”

欢宴者咳嗽一声，“但这汤味道不错先不说，对两个小家伙倒是作用显着。”祂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弗朗，“尤其是对弗朗你来说。”

“喵？”好不容易整理完刚刚发生的一切事象的窥密者终于是赶上了这个话题的末尾，“那厨子是准备搞十转喵？”

欢宴者点头，“他说他这一生只会煲汤，那就煲一锅前无古人的鲜汤。”

“所以这个死胖子就信咯，这些年不知道扔了多少材料给那家伙。”似乎从欢宴者称呼疯嚣女士为她之后，疯嚣女士的言语之间就充满了某种不知来源的攻击性。但这种言语之间的攻击却并不代表着两神的距离拉远，反倒是代表着此时的欢宴者与疯嚣女士之间的距离更加接近了些许。

毕竟……

神从不做无理由之事。

“喝了它吧，弗朗。这汤对你现在的状态很有帮助。”欢宴者宛如一个慈父一般，祂望向一旁的沫林，笑着说，“去把你哥叫上来。一家人坐一起吃个饭吧。”

沫林神情一怔，然后原本有些害怕的心情却莫名其妙地在欢宴者口中的一家人三个字面前烟消云散。她乖巧点头，然后踩着有些不太熟练的高跟鞋，走下高台在泊森的身边说了什么。

刹那间，高台之上的众存在都能看见那个模样有些狡黠的小家伙与刚刚的沫林如出一辙的一怔，随后站起身，步伐生硬的向上走着。

此时的老管家早就指挥着一旁的伶人很有眼力见地在弗朗的身旁摆上了两张临时的小桌子与配套的椅子，待到兄妹二人上台，便指引着二人分别落座。沫林位于欢宴者和弗朗之间，而泊森就有些可怜，只能和亡帝比邻而坐。

窥密者看到肢体动作无比僵硬的泊森，一个轻跳，便是站到了泊森面前，优雅的蹲坐在泊森面前，“喵呜~泊森小鬼，你今晚的任务就是伺候本喵吃好喝好，懂了伐？”

泊森露出一个讪笑的神色，连连应声。

亡帝倒是没有在意一旁发生的事情，只是侧着头与另一边的典客不断交流着什么。

泊森？

一个凡人，弗朗的一个锚点而已。

这两个身份并不值得亡帝在他身上停留哪怕一分半秒的目光，这种不能给亡帝带来乐子的凡人，亡帝向来不会在意。

毕竟祂已经活得够久了，那些凡人在祂的眼中，甚至比不上空气中的一些浮沉。甚至沫林也不过是因为与弗朗之间的某种不正常关系让亡帝有所注视，然而，这一种注视是建立在如何用沫林作弄弗朗的基础之上的。

弗朗感受着身边熟悉的气息，心中微微一动，便是知晓了欢宴者此番用意，所谓的家宴不过只是一个让这兄妹安心前来的借口，真正的目的是在弗朗饮下这碗九转三魄汤稳固伤势的时候，能距离自己的锚点更近一些。以便随时锚定自身的人性，当然，还有更可怕的考虑在内……

万千位面之中，牺牲某些个至关重要的锚点来换取某些东西的秘术简直不要太多。如果真的到了那一种地步，无论欢宴者是否对沫林心有好感，该出手时欢宴者绝对不会犹豫片刻。

神不爱世人，但独爱其子。

或者说，跟自己的儿子比起来，其他的凡人在欢宴者眼中只有两种分类，能被弗朗吞食的、以及能被弗朗日后吞食的。有一句话弗朗说得很对，都是怪物。那么怪物又何必在乎人类的死活呢？怪物们只需要和怪物朋友怪物家人相拥而眠，何必需要那些可笑脆弱的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