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摩根的表现还算尚且，一旁莫辛已经陷入了沉思。

我是不是在做噩梦？

我是不是该继续睡觉？

转头看了眼一旁笔直站着的莫西索，摩根深知这一次可没人能从疯嚣女士的调笑之下救下自己了，他只能苦着脸，狼狈求饶，“女士冕下何必和我计较呢。”

疯嚣女士捂着性感红唇轻笑，倒是没有继续说些什么，只是目光在在场三人的身上流转些许，眼神之中有些思索考量之意。

亡帝撸着手中自愿被撸的窥密者，倒是笑着指点弗朗，“弗朗卿，你不如就在这里试一试，万一出了什么情况，朕倒也能帮上一帮。”

弗朗扯着嘴角，没有揭穿亡帝只想看热闹的小心思。

欢宴者倒是颇为认同亡帝的话，随声附和道，“试一试吧，我倒是也有些好奇。”

眼见着场间地位最高的两尊存在都发话了，弗朗倒也没有再继续犹豫下去，他闭上自己的紫眸，如同调动自己的权能一般，心神渐渐沉入灵魂的最深处。那是一颗光球，此时的光球颇为奇怪，一大半已经是冒着寒气的不断涌动肆虐的紫色光芒，而另一小部分却是乳白色的光芒。此时宛如猛兽一般的紫色神性光芒将代表着人性的乳白色光芒挤在角落之中，正在一点一滴地缓慢转变着临近的人性光芒。弗朗心神微动，将那如同附骨之蛆一般的寒冷紫流分离出来少许，随着他的意识调动之下，那股神性光芒以手掌为桥梁，尽数涌入那把名为‘消减’的左轮之中。

在一众存在和三位倒霉蛋的目光注视中，弗朗缓缓睁开眼睛，始终平淡的神情有了些许的波动，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深入到骨髓里的虚弱感，以至于让他握着消减的右手都有些抬不起来。

窥密者幸灾乐祸地嘲笑道，“神性和人性说到底，本质都还是你的灵魂。怎么样？失去自己部分灵魂的感觉并不好受喵~不过没关系喵~灵魂丢失对于别人是大事情，对于你们食徒来说，吃几顿好的就行喵~”

看似在讥讽嘲笑，但实际上却是在为弗朗解释目前所发生的一切。

弗朗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不那么刻意，但极度虚弱的微笑，“感觉，还不错？”

亡帝促狭地笑道，“当然还不错，就好比一座巨山压在你的身上，偶然间山上掉了一大块石头，你势必会觉得身上轻松了一大截，哪怕相较于整座大山也只不过是少了一点点重量而已。”

“受教了。”经过这一小段时间的恢复，弗朗终于恢复了行动能力，他有些吃力地将转轮拨开，看着最上端弹巢之内的子弹，轻轻将其取出。看着那枚如同紫色水晶一般的子弹，以及子弹中间的丝丝缕缕白色丝状物。

“真美啊。”

他端详着手中的子弹，却没有看见台下面色凝重的莫西索。先不说弗朗手中的那枚古怪但又精致的水晶子弹，单单就说正常情况下‘消减’所制造的血肉子弹，莫西索就从来没有将其成功取出来过。当年在精密齿轮里他可没少研究如何取出弹巢的子弹，但无论用什么办法，那些古怪的血肉子弹只要离开了弹巢，就会立刻崩裂成一团腥臭的血肉。他也因此不得不狼狈地停止了对‘消减’的研究，更别提弗朗手中的那枚他闻所未闻的水晶子弹了！

“不错的东西，对你很有用。”欢宴者给出评价，随后别有用意地看了一眼摩根，然后说道，“摩根，我认得你。十几年前那个活着离开的家伙。”

摩根双唇紧紧抿着，低垂着头，双手攥成拳头。他也想要怒声叱问那一晚发生的一切事情的理由，但……

问完之后呢？

带着答案心满意足地在神明一怒之下就此死去？

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死法，可是，他不能死在这里。

还有很多人在等着他，还有更多人在等着他从那个位置上掉下来。

他苦涩一笑，声音沙哑，“那倒是我的荣幸……”

欢宴者轻笑，丝毫没有在意摩根的语气中的愤恨，他将手掌放在怀中疯嚣女士的及腰长发之间，看着乌黑亮丽的长发在之间溜走。

莫西索有些疑惑，不知道为何欢宴者突然提及摩根到底有何用意。

“你的礼物意义重大，不仅对于弗朗，甚至对于我们而言都是一样的。”欢宴者抬头，看着那个台下懦弱的低着头的男人，“关于一夜，我会给你一些追寻真相的指引，至于是否能走到最后，就靠你自己了。若你到时候对我仍有怨憎，我会赠你直面神明本尊之殊荣。”

欢宴者温和的话语落下，却让高台上下陷入一片死寂，片刻后亡帝鼓掌，“有趣，若是摩根你不嫌弃，亡国之力朕也能借你使用。”

疯嚣女士娇笑着附和道，“妾身这边也一样。”

莫西索有些反应不过来，但看着突然变得和善的神明们，总感觉似乎自己似乎触手可及的真相似乎变得虚幻了几分？

莫辛皱着眉，犹豫了一会，看了看坐在主位之上已经收起了水晶子弹和消减左轮，静静地看着事件发展的弗朗，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这个如同熊一般的男人弯下腰，乞求着神明的回应，“诸位冕下，能否告知我真相是否与失落文明消失之谜有关……”

一语出，不仅是莫西索，甚至连高台之上的典客都有些被震惊道，这个熊蛮子一向这么勇的吗？

可谁知开口的却不是欢宴者，反倒是一旁的亡帝，那衣着朴素的帝王坐在高背椅子之上，冷冰冰的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莫辛。

“凡人，你须知道，万物是有代价的。”

莫辛一咬牙，抬起身子，看着亡帝，“只要不祸及他人，我可要接受一切代价！”

“为何？”疯嚣女士玩味笑道，“为了你那虚无缥缈的好奇心？”

莫辛咬着嘴唇，神情激动，“为了不让奥林所有人跟失落文明一样，被无缘无故抹除！”

一时间，被重重帷幕所包裹的这一小片区域之间，陷入了一片死寂，欢宴者的声音响起，语气中颇为平淡，“以你的灵魂不可能意识到这件事情，谁告诉你的？那只小吸血鬼吗？”

一开始本有阻止之意，但了解到莫辛的意图之后无奈放弃的莫西索卸下了自己的面具，以俊美的真实面容示人。他摇了摇头，“并不是我。”

摩根有些跟不上此时情况的发展速度，有些疑惑地看着莫西索。莫西索无奈摇头叹气，给了摩根一个事后再聊的眼神，便安静等待莫辛的回应，实际上他心中早就预料到了是谁告诉了莫辛这一禁忌，同样也知道了莫辛说出的这些话并不是情绪激昂之下说出，而是早就有所计划的。

这一点，从那个被称为兵鬼的男人无缘无故从前线返回奥林时，莫西索便早有预料。不过没有想到，那位竟然会如此兵行险招。不过在这等局势之下，一番足够强的外力介入，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是曼哈，曼哈·断剑。”

欢宴者颔首，“我知晓你们心中所想之物，我会派人与他联系。不过现在，安心享受这场宴会吧。”

亡帝沉默不语，显然默认了欢宴者的处理方式。至于疯嚣女士，祂倒是颇为感兴趣地看着那个汗如雨下但仍一副慷慨激昂神色的莫辛。

莫西索叹息一声，再度带上自己的面具，血红色的河流印记浮现，一枚装在首饰盒中的古朴戒指被老管家接过，放置在弗朗面前。

那枚古朴的戒指之上有一颗淡红色的红色不知名宝石，两对朝向相反的羽翼自宝石底部蔓延开始，形成一个可以调节大小的指环。

莫西索鞠躬介绍道，“血戒，当周围存在对主人抱有敌意之人时，戒指之上的血晶颜色就会加深，对弗朗你来说，应该是一个不错的小东西。”

弗朗点头，“谢谢莫西索先生，这个东西，确实对我很有用。”

莫西索站直身体，“不必谢我，话说回来，我还得谢谢你最后选择接下那份战书呢。”

“不失望吗？莫西索先生？”弗朗露出一个生涩的笑容，“明明都已经拒绝了，可又偏偏没有问您的意见，自顾自回头选择握紧那份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那你对我失望吗？明明有让你更早被发现的机会，可我偏偏要为自己的私欲，让你在下城区摸爬滚打狼狈那么多年。”

“说实话，有一点点……”

莫西索的笑声自面具之下传出，那是弗朗从来都没有听过的一种明媚的笑声。

“没关系，我对你可是丝毫不失望啊。更何况，狂宴生来就应属于你。如此美丽的机械造物，只有在你手中才能发挥出那完美且暴力的美学！”

“莫西索先生……”

“嗯？”

“第一次试驾的时候，您说我驾驶狂宴简直是在牛嚼牡丹。”

莫西索罕见地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显然是没想到这个小家伙能记仇这么久，“在家长面前，总归还是要说些好话的嘛。”

欢宴者静静看着弗朗和莫西索之间的互动，脸上露出了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而疯嚣女士则在他的怀中不断地闹腾着。亡帝则是饶有兴趣地撸着窥密者，不断在台下三人之间扫视，偶尔和典客有所交谈，但都是以典客苦着脸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