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老乞丐这意思，他是预料到庄佑杰会来。

“大爷，你这是什么意思？”庄佑杰问他。

梁垣雀打住了他，“要不还是先把大爷送医院吧。”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梁垣雀也能感觉出来，这老乞丐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不一定下一刻会不会断气。

老乞丐听到了他的话，挣扎着想坐起来，梁垣雀伸手扶了他一把，把他从小小的窝棚里扶着坐起来。

老乞丐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干枯的手颤颤巍巍地从单薄的铺盖下面取出一封信。

老乞丐可能因为重病的原因，他本身跟窝棚都因为很久没有打理而脏兮兮的，但这封信却很干净整洁，甚至连一丝褶皱都没有。

他看起来非常珍视这封信，颤抖着手想把它交给庄佑杰。

庄佑杰接了过来，老乞丐这个取信的动作几乎耗尽了他大部分的力气，他靠在梁垣雀身上大喘着气儿，缓了一会儿才说，

“庄少爷，这封信上写着我家的地址，您是一个好人，我拜托您顺顺手的工夫，把它带给我的家人好不好？”

庄佑杰震惊的看着信，信封上没有写名字，只清晰的写着一个地址，显然就是没打算寄出去，只能拜托人给带过去。

老乞丐的脸色发灰，眼睛里最后光芒闪烁着期待，这让庄佑杰这样性格的人很难拒绝。

“好，我答应你了，一定亲手把信交到你家人手上。”

庄佑杰握着信答应他。

老乞丐一脸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梁垣雀感觉他气息变得越来越微弱，便把他轻轻地方向。

因为这个动作，梁垣雀的脸整个暴露在老乞丐的面前，他一开始依旧是迷迷糊糊的，但完全看到梁垣雀的长相时，整张脸都因为惊恐扭曲起来。

“你，你……”

老乞丐的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音，眼睛死死地盯着梁垣雀。

梁垣雀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了？我又怎么了吗？”

老乞丐的气息微弱下去，梁垣雀还以为他要死了，但最后他也没闭上眼睛。

梁垣雀从他的柴火堆上起来，还是重复了之前的问题，

“要不要带他去医院？”

这个问题是问给庄佑杰的，也就是说梁垣雀不是在考虑老乞丐的想法，而是在考虑庄少爷的想法。

毕竟他又没有钱，送他去医院肯定得庄少爷发善心。

庄佑杰想了想，还是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一条命从自己面前流逝，

“我去找个车把他送最近的医院吧。”

老乞丐又挣扎起来，边咳嗽边说，“不，不用了，我已经到了日子，也到了该死的时候，谢谢庄少爷这么多年的照顾，您是大善人，您一定会飞黄腾达的。”

老乞丐的神志感觉有些迷迷糊糊，但还是出于本能般地对庄佑杰说着吉祥话。

他执意不肯，庄佑杰有些为难，这也没有强行救治人家的事儿啊。

梁垣雀看出了他心里的纠结，把他拉到稍远的地方，小声地说，

“如果你实在不忍心的话，我们就去给他买点药品跟吃食，相识一场，你也算是做到位了。”

庄佑杰也想不到更好的主意，只能同意了梁垣雀的想法。

今天说是年初一，想买到吃的很简单，但想抓药的却不是那么容易，毕竟很多药铺的老板和伙计今天也选择出门拜年串亲了。

庄佑杰带着梁垣雀在街上兜转了好久，吃食买了一大堆，就是找不到开门的药铺。

而这时候，他们在街上碰见了庄家的丫鬟跟家丁，说庄老爷正在四处找他呢。

原先过年的时候，一般早上看完舞狮表演，庄佑杰就要回家了，因为身为庄家的大少爷，虽然平时不过问家中事务，但过年这么重要的时刻，还是要跟着父亲到处去拜年送礼品。

这种事情耽误不得，而且庄佑杰也没法给他老爹说他现在在忙老乞丐的事情。

毕竟今天是年初一，去见一个将死的老乞丐在很多人眼里是一件触霉头的晦气事。

要是被庄老爷知道了，非得骂他不可。

于是梁垣雀就让他先跟着丫鬟回去，自己去找药铺。

刚刚在人群中，梁垣雀也打听过了，城边的一处药铺应该还开着门，因为掌柜是个孤寡老人，即使是逢年过节也坚持营业。

之前给他们带路的小乞丐还一直跟着，这下又自告奋勇带梁垣雀去找那间药铺。

找到地方，这间药铺果然还开着门，小乞丐满脸期待的看着梁垣雀，梁垣雀直接掏出了两张钞票给他。

“去吧，大过年的吃点好吃的。”

梁垣雀又摸了摸他的脑袋，看着他欢天喜地的离开。

药铺掌柜是个老行家了，他形容了一下老乞丐的症状，掌柜立刻就能想到配什么药。

掌柜一边在用小秤称药，一边问梁垣雀，

“小伙子，这药不是买给你自己的吧。”

“是，我们少爷看路边的老乞丐快死了，心生怜悯，就让我来给他买些药。”

“那你家少爷是个善心人，好人会有好报的。”掌柜一边说着，一边往小秤上面多放了一些药材，

“用不用我这里帮忙煎？”

梁垣雀想着会庄家煎药也不太好，于是就点头答应了。

掌柜让他吃过午饭后来取，于是梁垣雀就先去把刚刚庄佑杰买的吃食送给老乞丐。

老乞丐依旧闭眼躺着，但胸口还微弱地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梁垣雀走过去的时候没有刻意隐藏脚步声，老乞丐听到有人过来的声音，艰难地睁开眼睛。

看到只有他一个人来，沾满脏污的脸上瞬间又紧张起来。

梁垣雀直接把吃的都发在他旁边，“我们少爷吩咐我送来的。”

老乞丐直勾勾的盯着他，嘴里嘟嘟囔囔的反复念叨着一个称呼，

“少爷，少爷……”

梁垣雀知道，他不是在叫庄佑杰。

他也看着老乞丐，深叹了一口气，“你这个样子，我差点都没认出来。”

老乞丐灰白的眼球里竟然渗出两行浑浊的泪水，

“少爷，你真的是少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