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两人打完机锋，开阳才好奇问道：“老祖，他们方才说是要恢复我的记忆，您如今又说是助我复活？到底是要如何，我都有些混乱了。”

一清横眉倒竖，在她额头狠狠一敲：“啧，你个傻孩子！老夫刚才就不该夸你聪明！”

“让你的魂魄重回肉身，引天道眷顾为你恢复记忆，灵肉相合，不就是让你复活吗？”

能重回肉身，说明度春华的身体被完好保留着。

可是已经五百年了，还有谁会愿意这么做呢？几乎每个人都有了新的生活，只有那个一直为她停留在原地的人，才会做这些事吧？

开阳不由看向白适渊，白适渊正垂首品茶，并不发一语，引得一清嗤了一声：“又一个傻子。”

玄黄世界中，只要是修为已有筑基的修士，陨落之后尸身皆会腐败分解，化为本元回归天地，而后再被下一位修士吸取，成为他们强大的力量。

但度春华来自异世，归根结底还是有所不同的。那时，白适渊和修真界的其他人并不知她的魂魄被况暮悄无声息劫走，只想到要留住度春华的尸身，保存完好。

白适渊抱着她的身体，在青月山上不吃不动、不言不语，足有一个多月。就连强大如渡劫修士江知远，也已重归天地化为灵气，但度春华的肉身却不腐不化。

人人都在称奇，猜测可能因为度春华的前世是隐圣归静妍的缘故，她既能有旁人不能有的转世，今生陨落产生异象，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白适渊在那里实在太久了，久到就连小桃和泽兰都怕他会随度春华而去。

度春华陨落一月后的某日，史悦依在女儿史依芳和史向明的陪同之下，来到青月山顶。

因白适渊不肯离开，太清和医谷都派人守在山上，小桃和泽兰更是焦急等在他的身边。一看史悦依到来，他们忙上前行礼，眼中含泪却压抑着声音：“见过史姑姑。”

遍布皱纹、无比苍老的手轻轻抹上小桃和泽兰的发旋，史悦依微笑：“我来见你父亲。”

眨去眼中的泪光，小桃挽住史悦依的手臂，脸颊蹭过她已然粗糙的手心：“劳烦您了。”

放开女儿的双手，史悦依慢慢走到无情无绪的白适渊身前，费力坐在他身边。青年人外貌时的史悦依成熟而丰艳，但此时的她已经散尽灵气，青丝皆白，粗糙的手背爬满了软如树根的血管，仅仅是蹲下而已，就已胸膛快速起伏，喘了几口粗气，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与别人不同，史悦依并非直接劝说白适渊离开这里。而是提起了此前的事：“你可知在来青月山之前，春华曾来史家找过我？”

听她提起自己未知之事，“春华”二字蓦然闯进心间，白适渊终于有了反应。他偏偏头，张了张嘴，许久，才道：“春华......不曾告诉我。”白适渊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了，声音沙哑而粗粝。

史悦依转头看向他怀中宛如沉睡，在白适渊护身灵气之下脸色依然红润的度春华，沉沉闭上眼睛，好一会才轻轻道：“我和静妍从小相识，就连春华，也算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

“静妍活泼灵动，春华沉静温柔，她们虽同一个灵魂不同性情，但却是一样的有主见。你知道这样的人，是不大愿意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的。”若非如此，史悦依也不会给归静妍定下“隐圣”的名号；若非如此，度春华也不会阻止史向明发表她与白适渊之间的感情了。

“但是现在，你看，”史悦依指着青月山下来往好奇的修士，对白适渊道：“有这么多修士因好奇而围观，若静妍和春华都还在，恐怕会不喜欢了。”

白适渊怔怔重复她的话：“春华......不喜欢吗？”

史悦依矜重点头，告诉他：“而且，我听说春华去前，曾嘱咐依芳告诉你，她会一直看着你，你忘了她的话吗？”

白适渊似被她的话拂去了心中无尽的困惑，恍惚道：“是了，春华曾说要看着我的。”他看向史悦依，她是归静妍最好的朋友，他迫切需要从她身上获得认同：“春华从异世而来，本来就与我们不同，我还能找到她，是不是？”

他的眼中有无数情绪，眸光是那么灼热而滚烫，让史悦依忍不住挪开了眼，低低道：“你若愿意这么相信，我亦并不反对。”

史悦依的话，像是让白适渊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他突然浑身一振，大喊道：“好，我要去找春华，她一定还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