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助一个人重走前世之路，按一般人的想法，应该隐瞒那些不好的未来，哄着她出去。但这样做，又与骗她何异？

不论是度春华，还是归静妍，白适渊都不想骗她。

闭了闭眼睛，白适渊问道：“能告诉我，是你自己要离开医谷，还是有谁要带你走吗？”

归静妍的睫羽微微一颤，好一会儿，才答道：“我并非独自离开，但我不能告诉你他是谁。”

然后，白适渊还是看到了她脸上透出的红晕，不禁心中发酸，说出的话也没了顾忌：“因为你对他有情？”

这口气，竟像是吃醋了。

归静妍觉得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不仅说的话奇怪，而且态度也很奇怪。但不知怎的，她总也对他生不起气来，因而没有多说，只道：“谈不上有情，我是对他有些好感。”

白适渊心道果然，归静妍如此通透的人，会从医谷消失百年，只可能是因为被情所蒙蔽。

他正思索，却冷不丁听到归静妍问他：“只是熟人而已，你为何关心我会对别人有情？”

细细的雨丝被风一吹，零散的飞入窗口。白适渊忍不住勾起唇角：“因为，未来的我们不仅是熟人，还是生死相许的爱人。”

不是道侣，不是情人，而是互许衷情的爱人。

然而归静妍终究是归静妍，她没被爱人一词所摄，而是突然道：“如此说来，我与他后来没成？”

她跳跃的思维不禁让白适渊郁闷一瞬，无奈叹息，道：“我不知道。其实多年后，不论是我还是你的师父，都不知你其实跟着别人离开的。他们只知道你在医谷消失百年，再有消息，就已是与魔尊对决，双双陨落与战场了。”

“咦？我死了？那你还说你是我未来的......”话未说完，归静妍突然反应过来，恐怕是她死后不知为何而转世了，所以才会有了白适渊。

归静妍博学杂收，当然知道与魔尊对决的，会是天道选择的应战者，而她并没有收到预示，恐怕是被人利用。

那个利用她的人，还用猜吗？自然是那个带她离开医谷之人了。

“哎......”归静妍叹息一声，懊恼道：“按你的说法，我肯定是被渣了。”

“什么是渣？”

“搁我们那，辜负情人的人，就是渣。”

白适渊沉默一瞬，喜欢的人带她离开医谷，她却在百年后身死战场。能让归静妍短短百年就迈入渡劫的人，绝不是什么小角色，却依然让她走向了死亡，这难道不断渣吗？

“也许你说得对，他确实是渣。”

像两个孩子一样骂了那渣男一顿，竹屋中瞬间安静下来，只余外面的大雨寥落。

归静妍再度看向窗外，声音在淅沥沥的雨声中彻底没了刚才表现得活泼好奇，白适渊也终于等到了她真正的问题：“你说我会与魔尊双双陨落，说明那次对战，我没输？”

“是，”白适渊坚定地对她点头：“史载隐圣归静妍，历经百年修炼，修得渡劫之身。与魔尊决战于骄阳山，虽身死道，却令修真界免除落败于魔尊被魔族压制的命运。她是唯一一任，生前未受任何修士尊崇，却愿意为修真界付出性命与道途的应战者。”

谈起死亡，归静妍的眉宇间有瞬间的恐惧，却在白适渊的话中又逐渐平和下来，有了谈笑的兴致：“‘隐圣’这个名号，是悦依给我起的吧？”

不吵不闹，她是如此从容地接受了未来的命运。

白适渊点头，却不由心中一梗，转开了脸。

归静妍轻笑出声：“你在为我可惜吗？这很好啊，我的师父我的兄姐我的朋友都能平安。”

“那个带走你的人，是谁？”

说起那人，归静妍有片刻的失落：“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因为我被下了禁制。”以前从未想过告诉别人，自然没有试过。而今天白适渊的催问，才让她察觉了体内突然出现的限制。

外面的雨渐渐小了，只剩下雨丝飘飘摇摇飞落，天边出现亮光，这一夜就要过去，白日又将降临。

归静妍抬头看向白适渊，她的眼眸澄净悠然，美得如同世间最纯粹的琉璃：“白适渊，多谢你告诉我这些。突然觉得，我现在也不是那么害怕了。”随后，她起身走出竹门。

白适渊动容，走在她的身边与她并肩而立，告诉她：“归......隐圣，就算你为人所骗，未来也会有无数人感激着你。”

“你的来生，会被起名度春华，会重回医谷，陪在你的师父、父亲和兄姐身边。我们会有一个孩子，会过得很好很好。”

“姓度啊......”归静妍低眉浅笑：“能在他们身边长大，确实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