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昏定省这样的礼数，太太注重，我这里大可不必，只每月初一十五，姐妹们一同叙话便是。”

寥寥数语，便端了茶，郑妈妈等忙接秦氏出去。

才走几步，绿俏又赶上来：“妈妈慢行。”

说着递上一个织锦袋子：“这是姨娘的月钱，原只十五两的，奶奶看姨娘装扮，料定颇为耗费，便给了二十两。日后每月也按着这个日子这个数目关银子。”

郑妈妈只得道谢，又从袖中拢出一块儿来谢绿俏，绿俏哪里会接，二人推让一番也就罢了。

黄颖儿这里收拾起来，去向马氏请安，又陪着用了早膳，马氏又将喜意叫来，让喜意绿影两个，当着面接了一笔帐。

“船到婆罗洲，先散了一批货，又换了些当地物产上船，左不过咱们这里难得的金刚石之类，跟着再往远处，过了琉球，往干达岛等地，咱们眼前手边这些日常之物，就更值钱了。总之他们心里有数，一路走，一路散，又一路采买回来，不会放空的，你放心。”

黄颖儿听了咋舌，怪不得人都说快船是暴利呢，原她还想，就是占着朝廷政策，别人都做不得此事的便宜，把外头畅销的拉出去卖了，除脱成本，赢利已是丰厚，没想到人家是如同转运，走到哪买到哪卖到哪，这一路上尽有生意可做，享尽贸易之利。

于家的船路上自有上朝军舰关照，不怕海盗，就是自己船上装配也非寻常商船可比，又有贴心伙伴兼精明商人，更该赚钱了。

看黄颖儿出神，马氏道：“说起来这些事情俗气，却真是正实用不过的了。”

“娘您说到哪里去了，”黄颖儿连忙笑道，“我正是叹服这好智慧计谋呢。”

“是啊，”此语正中马氏心肠，“天下事皆生意罢了，只是面子里子如何倒腾的事儿。日后你就懂了。远的不说，”马氏突然起了谈性，“就这府里种种，各管一块，但最厉害的是谁，你知道吗？”

黄颖儿自然摇头，这可不是讨好卖乖的时候，一个答得不好，里外不是人。

“看着把持诸事的，是咱们二房，又有你公爹在外奔走。实则，”马氏压低声音，“实则最要紧的，都在你大姐姐手里。”

黄颖儿听了，真正惊讶，轻呼一声，又连忙掩住。

“咱们做的都是生意，赚来的是银子，可你大姐姐手里，有票号，票号的生意，就是银子。看着外头市面上来往进出的银票，宜丰号总要占个七成强。这宜丰号的话事人，就是她了。”

“原我听说，周家仗着几代人都是做票号的，里头根底尽知，还是有些个掰手腕子的意思，明面上恭敬，暗地里增股、挤兑、抽底，弄了好些鬼来，想将票号把持，结果，被你大姐姐，收拾了个底儿掉。”

这是于移海给马氏讲的，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急着从票号的事务里退出来。天无两日，人无二主，就让亦柔代于家在其中施为就好。

黄颖儿进门日短，与亦柔少有的几次接触，还是在鹤寿院，看着那样纤美的姑娘，都还没出阁，没想到竟能有这样心机手段。

“你也不要怕，”马氏又道，“你大姐姐虽厉害，却是个和气、公道的人，那些个厉害，都是与外人使的，与我也透脾气，你无事只管去串门子便是。”

说着又感叹：“我们这辈终究是老了，还是要看你们年轻人。”

这是要黄颖儿时常出面代二房与亦柔多接触的意思了，她自然应下。

“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便快出门吧。”

黄颖儿起身行礼，闾妈妈又送上一张礼单，马氏道：“帮我给你母亲带个好，看哪天她兴致来了，来府上坐坐或是约了去城外庄子上玩一天也好。这里几样东西，我命她们拿车子装了跟在你后头就是，你只把单子拿了。”

马车得得得响，从大时雍坊往黄家去，南妈妈坐在后面一辆车上，自有小丫头伺候，后头跟着两辆车，拉的马氏给黄颖儿娘亲准备的物事。

当先一辆车上坐的，便只有黄颖儿并两个绿。

此地离黄府还有些距离，黄颖儿上车先闭目养神一会儿，两个绿也不开腔。

半晌她睁开眼时，两个绿早将茶水并糕点准备好，只待她垫补。

“原来住在家里，也不觉得偏僻，如今怎么才觉着真是有些远呢。”黄颖儿抿着手中的茶水，感叹起来。

绿影胆子大些：“谁让奶奶一嫁就进了高门大户，住在了皇城中央呢。”

皇城中央也是漩涡中央，原觉得左不过是打理庶务的二房，料想还好，谁晓得据她看来，于府倒真是有些个复杂呢。

一时虑到这里去了，黄颖儿没说话，绿影一吐舌头，绿俏嗔了她一眼。

“一会子进了府，你两个将南妈妈调开去，我有些话，要单与我娘说。”

南妈妈毕竟是于府的人，好些事还是不方便。

二人自然心领神会，一时到了黄府，便拉南妈妈去逛园子。南妈妈原是坚辞不受，耐不住进了正院过后，黄太太身边的老妈妈也来相劝作陪，便只好向黄颖儿告罪则个，消受一番了。

黄颖儿自然应诺，口中还道：“妈妈平日辛苦，难得过来，自然松散松散，且放心去吧，我便在太太这里说话，哪儿也不去的。”

黄太太也笑道：“南妈妈只管放心去罢，她在这里，便有我管着，绝丢不了的。”

南妈妈倒不好意思起来，又行一礼：“亲家太太这是折煞老奴了，平日里奶奶待咱们就慈和，没想到来了您这儿，不先想着伺候主子，倒自己先玩去了，只是怪不好意思的。”

“这有什么，”黄太太笑，“谁又是那金刚铁骨人儿，依我说，张驰有道就好，妈妈去歇歇吧。”

黄太太此言一出，她身边的老妈妈便上前去搀南妈妈起来，南妈妈又见黄颖儿颔首，这才跟着走了出去。

一时众人都散了，黄颖儿松下来，接过母亲拿帕子垫着的糖?子吃。

“你看看你，难道还得了饿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