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钟后，紧挨着我的大脑袋开始发出啜泣一样的声音。

许是发觉自己言重了，红头发略一蹙眉，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开始好言相劝：

“这家伙袭击了投资人，如果不给上面一个交代的话，今年的指卖会很可能要延期。“

“哦？“金头发扬起脸来，我无意间瞟见他的上颚，两颗尖牙历历分明。

等等…尖牙，尖牙是妖精的象征！

“你们那投资人根本不是人类，”我突然开口，凛然的语气使两人皆是一怔，“他是个妖精！我根本没想伤他，只是打了他两拳，因为他…他想害我！”

“不是人类？啊哈哈哈…”金头发笑了起来，“这座城里妖人平等，在高端场所遇见一两个妖精是很正常的事！“

“你说，他想害你。”红头发倒是会抓重点，“——有证据么？”

“那一池的乌头草就是。”我道。

“乌头草上残留的指纹已经被提取出来了，目前正在核实身份。”红头发对着烟灰缸掸了掸烟头，低垂眼帘道，“如果他蓄意陷害，我们会查清的。但你在公共场合使用异能，同样应该被问责。轻则取消你参加拍卖会的资格，重则将你从所在单位或学院除名。”

“我的异能…我的异能是被……”我急了，一时竟无法组织请楚语言。

“被乌头草刺激后产生的。”金头发这时已经松开我，将一只手搭在椅背上，“还记得他脖子上有伤口么？我检查过了，里面含有乌头草的毒素，释放异能是中毒后的应激反应，可以帮助伤口快速痊愈。”

“你怎么知道的？”我一时间又惊又喜，惊的是恶灵咬我那一口竟是为了疗伤，喜的是关键时候竟是这金毛帮了我一把。

“哈哈，我可是异能局最优秀的法医迦奈。”说罢，他豁然起身，张开双臂转了个圈，扬起脸，立在房间正中，“尽情地崇拜我吧！”

“迦奈……”我默默重复这个名字，“记住了。”

“迦奈……迦奈？迦奈！”红头发喊到第三声，一块橡皮“嘭！”地砸中了那颗高昂着的，黄灿灿的脑袋。迦奈这才回过神来，收起架势立正站好，挠着头笑道：“怎么啦，哥？”

“你说的已经够多了，”红头发阴沉着脸，双眼被帽檐遮住，“这个案子暂时用不着你了，请回吧！”

“可是……”迦奈大睁着双眼，像是要哭出来一样，“可是……”

“请回吧！”红头发加重语气，脸上的阴影又加厚一层。

迦奈突然上前一步，急问：“你们该不会真的想把这个孩子……”

谁料不等他说完，红头发就站起身，一巴掌抡了上去！

迦奈被打得一个趔趄，墨镜当场飞出去，摔落在地，出现了裂纹，鲜红的血从他的鼻孔里淌出来，顺着紧闭的双唇流向下巴，汇成沉沉一滴，“啪嗒”一声溅在了地板上。

我被这场景吓坏了，见迦奈丝毫不在意自己的鼻血，只是捂着双眼，跌撞着冲出门去……

见他跑远了，红头发这才合上门，转身回到座位。

“对不起，”他双手交叉，搁在桌面上，“让你见笑了。”

“可他说的没错！”我鼓足勇气，道。

“那又怎样？这小子的话在异能局没多大分量，要不是因为你被抬进来时，大家都以为你死了，他才没有机会溜进太平间检查你的身体，更不可能研究你的伤口。”说罢，他再次与我四目相对，那双金黄的瞳孔好像能射出利刃，将我的目光牢牢固定，“迦奈就是这样，总对死人充满兴趣。可惜他被我捡回来二十多年了，也没搞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妖。”

“对死人感兴趣的妖么……”我双眼发直，这几个字好似挥之不去的符咒一般在脑海中回旋。突然，一道雪亮的闪电闯入视野，四周的一切，办公室、桌子、红头发……都在片刻间消失殆尽，对面传来的声音像是摇篮曲一般，迫使我陷入了某种境界……

我真的听见了一只摇篮曲，由一个孩子唱出来，由远及近，歌词逐渐清晰：

“船儿轻轻荡，

白骨作双桨，

亡灵在歌唱，

教堂钟声响

……”

我吓坏了，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一只手按住双眼。

摇篮曲还在继续。我循声望去，看见茫茫沙漠之中，一个脏兮兮的男孩正埋头啃食着什么，他的身边是堆积如山的尸骸，殷红的战旗斜插在地上，无数折断的刀剑在炎炎烈日的炙烤下，直挺挺地立着……

“看见什么了么？”那人把手从我的眼睛上拿开。

我却久久不愿睁眼，喘息间，汗水早已浸湿了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