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街巷，横在道路正中的晾衣绳，接连成片的白色床单在夜风中飘舞，如同鬼魅一样扑打在脸上、身上，掀开一面还有一面，好像怎么也躲不开的罗网……头顶那摇摇欲坠的残破居民楼间，隐约浮现的是一轮圆好想追上那雪白的月亮啊，可是，可是……

为什么永远也追不上的样子？

……

“卢令？卢令，快醒醒！”

银发男起先还用手轻轻地推，见少年抱着地毯睡得那么死，干脆一把将毯子抽掉，拍了拍少年的脸大喊。

“嗯……川，川爷？”满脸刀疤的少年这才睁开眼，抹掉嘴角的涎水，警惕道，“怎么啦？”

“明知道会做噩梦，还这么贪睡。”银发男无耐地摇头，起身环顾了一周残败潮湿的舱房，径自走上前推开舱板，皎洁的月光立刻倾泄而下，在漆黑的地板上留下了小小一坨亮光。

“快来看看我们到哪儿了！”尽管想要竭力保持自己的风范，可银发男的语气还是难掩兴奋。说起来，他十四岁便加入了黑手党，以少年毒贩的身份在黑狮集团里混得风生水起，这四年来靠的不单是老板的器重，还有无数远超同龄人的智慧和手段。

然而此刻，他却与一个天真的贫民窟少年站在一起，面对巫峡两岸黛色山峦，笑得像个平凡的十八岁。

汩汩的水声从脚下传来，两人的几天没洗的乱发被带着草木气息的晚风吹起。银发男长叹一声，仰面朝着明朗的星空，自语般问道：“卢令，你说…那里真能找到我的过去么？”

“应该吧，地下市场专为全球的异能者而开，历年掌控那里的都是龙族血裔，听说他们什么都知道。”

“可是我并没有异能呀。”

“你不是失忆了么？说不定在那之前，你是有的。”

“那如果龙族对我不友好呢？”

“呃…最高贵的龙族有三大起源：沙漠，高原和雪山。既然你属于沙漠，他们应该没理由排斥你吧。”

“……”

说话间，有女孩的笑闹声从头等舱中传来，二人不由转过脸去。只见门帘轻挑，两个女孩手牵着手从暖黄色的灯光里走来，倚在离他们不远的一处栏杆上，眺望着连绵的山影。看见她们那既便在黑夜中也无比醒目的纤纤玉腿，刀疤脸的少年第一次明白了什么是骨肉匀停。

月光下的甲板上，金发女孩裙裾起落，亭亭而立，银发男一眼便看呆了。

直到金发女孩开口说话，他才恍然回过神来——

“小北，如胜姐说这晚上有猿啼，你听见了么？”

“没有耶，但还是很期待……再等等呗！”

“好吧……”女孩单手托腮咕哝着，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始终注意着她俩的银发男终于按捺不住了，转脸压低声音问少年:“那个是Angel吗?我没看错吧?”

少年闻言，幡然醒悟般扭头去看，不曾想趁他们说话之际，两个女孩竟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两把抵在二人后脑处的冰冷物件……

“如胜姐说了——”红发少女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如此近的距离，少女领口处透出的荔枝香都可以味道，“——凡认出Angel的人，全要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