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医生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我，笑着说：“当然认识你，刚刚不是跟你说过嘛，你上一次住院手术时也是我做的检查。”

女医生的年龄跟我差不多大，她每天要检查上百个病号，难道她有过目不忘的超强记忆力？

女医生貌似是看透了我的疑惑笑着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的家事很了解觉得有些奇怪？”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对，不仅如此，我还对我手术的事情感觉的奇怪。你现在有时间方便跟我说说吗？”

女医生看了一眼唐远征淡然一笑说：“都是过去的事儿，你也开始新的生活了，没必要再提了。”

我觉得女医生话里有话，我的手术好像有一个故事，一个我不知道的故事。

唐远征远远地说：“我知道她的过去，您不必介意。我们都能接受。”

女医生抬起手腕看看时间说：“正好我要下班了，你在这里等我。”

唐远征拉着我的手站在原地等待着那个面带善意，知道我故事的女医生。

我原本想请女医生喝一杯茶，却被婉拒了。

这几天的天气，分外晴朗，没有风，我和女医生坐在医院后面的长凳上。

女医生回忆起我做手术时的场景：那时她还是个助理医师，常常会安排在手术室配合主治大夫做检查。

她对我影响深刻的原因是，那天我大出血，子宫破裂，被推进手术室时，医生说的急救方案是取出胎儿，缝合子宫，她被安排去找家属签字。

当时我的前夫于安东就要在手术通知书上签字时，突然有两个亲属要求摘除子宫。

听到女医生的话我满脸惊讶，但想想这和符合郑菊郑莉母女两人的一贯作风。

女医生说：“你知道搞笑的是什么吗？你丈夫很胆小，一再问我摘除子宫有什么危险。的确如果不摘除子宫，以后很可能还会怀孕，也还会面临生育的风险，但是你就失去了再次做妈妈的机会。就像我一样。”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女医生，但又觉得这样的眼神可能会触痛她。

她仿佛不是很在意继续回忆着，后来我才知道那两个女人是你丈夫的姐姐和妈妈。

你丈夫还没有签字，我无意中听到你大姑姐不知道给谁打电话说，万一你以后再生一个男孩，她就没有继承财产的机会了。

我顿然醒悟，郑莉是为了财产才剥夺我再次当母亲的机会。

我说：“后来呢？”

女医生说：“我觉得这很残忍，便进去跟主刀医生，说了外面的情况，主刀大夫，单独找你丈夫谈了几分钟，没想到他还不错，决定听从我们的建议。”

这倒是挺像于安东的做派，胆小，害怕自己的妈妈和姐姐，但是还喜欢在外人面前维护自己的颜面。

听到这里，我知道于安东不是心疼我，而是担心自己会不会在医生心中留下残忍的形象。

我感激地看着眼前的医生说：“谢谢您，还有当时的主治大夫是谁？我想给你们准备一面锦旗。”

女医生笑着说：“没有关系，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不过你前夫家里人的行事风格的确挺奇葩，签完字以后，他特意叮嘱我们，不要跟你婆婆和大姑姐说。”

我不由得想起我的前夫于安东对自己的妈妈和姐姐唯命是从的样子，其实他人本质上并不坏，但总是缺乏主见，受家人的怂恿，把自己的前半生过得一塌糊涂。

想到这里我笑了。

女人啊，找个爱自己，有主见的好丈夫是上等命；如果丈夫没有主见，但是婆家人心疼你，那日子过得也会很舒服。

婚姻里就怕遇见这种没有主见的丈夫，还有瞧不起你的婆家。

女医生见我嘲笑自己的前半生，自己也笑了说：“我和你的情况大致相同，来自农村，凭借着自己的高学历好职业，嫁给一个看起来挺富有的人家，结果因为怀了个男孩，一时高兴，回家就跟大家说了。就是因为大姑姐的嫉妒，找茬儿跟我打架，不幸摔了一跤，孩子没了……”

我摸着女医生手，不知道该说什么。

女医生说：“不过，我现在也还好，丈夫悬崖勒马，我们收养了两个孩子，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我好奇地问：“你丈夫不介意没有自己的亲生骨肉吗？”

女医生说：“开始当然有些介意，但是我们相处的时间长了，他不舍得离婚，两个孩子来到我家后，时间长了跟亲生的也没有什么两样了。”

唐远征没有跟我门一起聊天，而是站在大树下等着我，明亮的阳光，把他笔直的身板照映的悠长。

和女医生道别后，我感觉浑身似乎充满一种力量，一种幸运的力量。

我跑上前抱住唐远征，唐远征有些惊讶地问：“这一会儿，又高兴了？不想跟我分手了？”

我跟唐远征说了我和女医生的谈话内容，唐远征笑着说：对嘛，别总是停留在自己的认知里，多走出去看看，不是人人都是郑菊和郑莉那样的人。”

唐远征问我是要回家休息，还是要去禁毒所看望蒋宛如。

我说：“还是先去看蒋宛如吧，她找我们肯定是有着急的事情。”

走在路上，我想起刚刚那个女医生说的话，和干的事情，一扫以前对医生收红包的不良印象。

这个世界，不仅有伤害你的恶，也有爱护你的善。

我想起夜里听到唐父警告唐远征不要插手菅成儒家里的事情，便问：“蒋宛如的案子你还接手吗？”

唐远征坦然地说：“当然要接了，这还需要问？搞不好会掀起一阵反贪巨浪。”

唐远征说到反贪我有些惧怕，便有些担忧地问：“今天早上我听到伯父建议你，不要插手，你还是要仔细考虑考虑为好。”

唐远征说：“我爸长期待在我国外，不是很了解现在是国内的政治经济形势，难免有些担忧。”

我说：“这不会引起你们父子之间的冲突吧？”

唐远征侧过脸看着我说：“有冲突才会有进步。”

我想去唐远征说过，唐父跟菅成儒认识已久，我问：“这个案子会不会影响到你家伯父。”

唐远征说：“我已经问过，他已经从我们家的产业里撤资了，哎，但也因为股权的事情，跟我爸闹过不和。”

进了禁毒大队，蒋宛如就坐在我和唐远征面前，她比上几天胖了一些，脸上有了些许的光泽，但是眼神里还有一丝的恐惧。

我笑着说：“宛如，你比上几天的气色好多了。”

蒋宛如苦涩一笑说：“如果顺利的话，我可能再过一周就出去了。原本想出去再跟你们说一些事情，但是这些事情，窝在心里寝食难安。”

我说：“你不要担心，我和唐律师来今天正要告诉你一件好事情。”

蒋宛如有些意外地看着我说：“难道菅成儒意外死了？”

我笑着说：“抱歉没有。”

蒋宛如失落地说：“没有比他死还能让我更高兴的事情了。”

我说：“唐律师同意接手你的案子，你高兴吗？”

蒋宛如抬起头感激地看着唐远征说：“真的吗？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