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无命的脸上神情莫辨，池翡拿不准他是不是还在生气。

“你说句话，你这样子，我好慌。”

池翡像是一个做错了事被抓包的小孩子。整个人都显得可怜兮兮。

那双水眸，也不知是不是被吻的，还是因为委屈，里面蓄了浅浅一层水光，更显得柔弱动人。

她一句软话，阎无命的气便消了大半，连他自己也觉得见了鬼。

“罢了。”阎无命捏捏她脸颊雪白的软肉，软下声音问：“你来这儿做什么？”

池翡看他神色正常多了，心里也轻快了许多。

“我觉得这店里有一个杂役，有点不对劲。”

她将自己今天的发现一一告诉阎无命，最后目光落在了他手里的瓷瓶上。

“这个瓶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啊？为什么你不让我动？”

阎无命将瓷瓶举起来，扫了一眼。

“这是千日散。”

池翡对药并不熟悉，还不知晓它的厉害。

阎无命只得又解释道：“这种毒药一般是混在饮水或者饭食中，需要日日不间断地让目标者服下。一月以后，服用者便会出现幻觉，在他人的引导下无意识地去做一些事。等药效过后，又会恢复正常，且对发生的事失去记忆。”

“听起来，需要很大的剂量才会有用？”

阎无命看她一眼，凉凉道：“若是小剂量吸入，会损伤你的脑子，缓慢地出现善忘等症状。”

他这目光似乎是在说：本来已经很笨了，再闻了这东西，恐怕就不能要了。

想到自己刚才险些打开，池翡一阵后怕，也就乖乖地认下他的嘲讽。

不过她记得阎无命似乎打开过这瓶子，还专门闻了一闻。

“你为什么只说我？”她不服！

阎无命松开她，将那瓷瓶原样放回柜子里，再将他们进来过的痕迹全部抹除。

他故意不说，更激起了池翡的好奇心。

她抱住阎无命的胳膊，仿佛他不说，她今天就打破砂锅问到底。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阎无命拉起她，两人一同出了房间，走在街上。

“很多年前，我受过一种特殊的训练。”

时隔多年，那些灰暗、痛苦的记忆仿佛已经距离很远了，阎无命再回忆起来，只剩下麻木地平静。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跟另一个人提起那段过往，哪怕只是一角。

可池翡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美好的意外。

“你可以将它理解为炼蛊，大概就是将一百个精挑细选的孩子，放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让他们终日与毒虫蛇蚁生活在一起。没有人送饭、送水，就那样把他们关着。”

只是听这描述，池翡浑身汗毛都已经起来了，只觉得阴森可怖。

她看向阎无命，发现讲述着这些时，他竟然还在微笑。

“天下之毒，无非是从毒物中提炼。经受过所有毒物啃咬，让所有的毒在他身体里汇聚，最终以自己身体为蛊，让所有至毒之物都受不了而被毒死。你说，这样的身体，还会怕那些毒药吗？”

阎无命看向池翡，想从她的脸上看到一些恐惧、恶心、厌弃……

然而，在这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的街市上，池翡抱住了他。

“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些。”她听起来很难过，带着对他的心疼。

“不过我既然知道了这些，从今以后我便要保护你。那些苦难都过去了，往后的每一天都是更美好的日子。”

她目光清澈璀璨，对他充满信赖。

阎无命这才察觉自己刚才的身子都是僵硬紧绷的。

“还有胃口吃饭吗？”他微笑着问。

池翡点点头，拉着他的手要求道：“我要去醉仙楼！上一次去没有吃好，都被那个狗太子打搅了兴致，今天好好好品尝一下美味！”

天朗气清，微风宜人，两人就像是普通的与心爱之人结伴出游的男女一样，心情愉悦美好。

池翡自己在醉仙楼吃了美食，还不忘给刘若兰也带了一份。

她已经彻底收服了几个伙计，只差采买药材等物品，开店迎客了。

只是那个大钟，看着闷声老实，只会跟着大家走。

他内里到底是不是真的忠心，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池翡问了阎无命，原来他今日也是专门来查这个人。

端午那日行刺的黑衣人招了大钟出来，他果真是韩肃风的人。

据黑衣人所言，这个人是京中韩家细作的核心人物，已经潜伏在京城数年。

既然这般有缘分，开个店也能碰上，池翡便不打算打草惊蛇，要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总比什么都不知道的强。

大钟的事，她也跟刘若兰知会了一声，又以医馆人手不够为由，留下了两个都督府的侍卫以防不测。

忙完这一切，已经是日暮时分，刘若兰也把如何经营医馆规划的差不多了。

“晚饭怎么打算？若是不忙，我请你们吃个饭吧。”

刘若兰虽然没有在嘴上说太多，但心里深深地感激池翡为她做的一切。

她现在没有大的能力，只能请他们吃饭，以表心意。

怕池翡觉得隆重，她补充道：“等下把许闵月和红苓也叫上，咱们从麟城回来以后，好像还没有在一起聚过。”

池翡一听便只刘若兰的意思，她也很想跟几个人一同好好聚聚，立刻便想答应。

就在此时，店外停下一辆池府的马车。

池翡心情顿时跌入谷底。

“看来是聚不成了，催命的来了。”

此时此刻应当正是池府里赏花宴开始的时候，池家的小厮能找到这儿来，肯定是受了池永安的指使。

果然，那小厮立在池翡面前道：“老爷吩咐，今日府中有贵客到访，请大小姐莫要任性，即刻回府招待客人，免得失礼。”

“哼，招待客人？是招待太子一个人吧？”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若是有可能，池永安恨不得宴会上只有池欢欢一人出足风头，怎么想得起还有个大女儿？

池欢欢搞不定，他才要叫她回去救场。

梦做的倒是挺美的。

不去！

她正要拒绝，阎无命却从身后按住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