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芯一头雾水，看向南波万：“他是在生气吗？”

南波万推了推墨镜，表示他也没看明白。

唐芯也揣摩不明白，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中午两点了。

晃晃晕乎乎的脑袋，将茶几上的观音玉坠塞给了南波万。

南波万不解。

“这是观音，我不戴，你留着吧，兴许还能挡个灾。”

说完唐芯就打了个哈欠，上楼睡午觉。

一觉睡到下午四点才醒。

下楼时江凛还是没出来，敲门没人应，她拧开门把手，虚虚推开门看见少年戴着耳机在听课，于是轻声关上了门。

说过要好好学习，他真的没食言。

唐芯很欣慰。

下了楼，楚齐也还没回来。

她拨了楚齐的电话，没人接。

“阿万，楚医生家在哪儿你知道吗？”唐芯问。

以他的性格，如果下午不回来应该会通知她才对。

南波万摸出手机检索了一下，回答：“大小姐，楚医生在西山墓园。”

“墓园？他去墓园干什么？”

“给他父母扫墓。”

唐芯闻言一怔：“他父母去世了？”

南波万颔首。

唐芯又翻出当初南波万发的邮件，里面并没有提及他父母的事。

南波万解释：“我认为这不是重要信息，所以没有标注在邮件里，大小姐。”

“……”这还不重要？

她都不知道楚医生是个孤儿了！

“他父母什么时候去世的？”

“五年前。”

“这么巧？”

“更巧的是，楚医生父母车祸身亡那晚，正好是他在京城和沈家大小姐决裂的夜晚。”

唐芯一脸惊讶，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巧合：“这件事沈欣语知道吗？”

南波万摇头：“应该不知道。”

唐芯眉心紧锁，心里小鼓直敲。

在客厅徘徊片刻，她做了决定：“开车，我们去西山墓园。”

…

西山墓园。

庄严肃穆的黑色墓碑漫山而立。

这个季节来扫墓的人寥寥无几，形单影只的楚齐在半山的墓碑前，枯坐了大半日。

两束白菊静静的立在墓碑上。

两张黑白的遗容照片保持着温和的笑容，一如他们活着时那般和蔼。

五年前父母出事那晚的场景不断在他脑海里闪现。

接到父母出事的消息，他第一时间就往机场赶，却被人半路截下，拖到了沈欣语的生日宴上。

“沈小姐追了你足足一年，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今天沈小姐的生日宴，你怎么都要表个态！”

“对呀！别再找借口了！错过今晚的航班没事，明天我让我家的专机送你！”

“楚齐，你今天要是不给沈小姐表态，这大门你可走不出去！”

一双手将他的去路拦住，别墅的大门在他眼前被紧紧关闭！

气血翻涌间，他攥紧拳头朝那人打了一拳。

众人惊了，骂他不知好歹。

保镖一拥而上，将他摁在明亮的水晶灯下。

身着白色公主裙的少女站在红毯铺就的台阶上，红着眼给了他两个选择：

“楚齐，你今天要么答应做我的男朋友，要么，就像狗一样从这里爬出去！否则，我决不让你离开！”

她以为他会为了面子选择妥协？

那时的他只想快点离开，回家！

经过专业训练的保镖将他死死地按在地上，所有人将他围在中间，逼他做出选择。

想看他像个小丑一样取悦他们？

他如了他们的愿。

可就算是他一路狂奔赶上最后的航班，依然没来得及见父母最后一面。

当他们的尸体蒙着白布从手术室推出来的那一刻，他的脊梁被彻底压垮。

歇斯底里的哭腔贯彻整个长廊，曾经意气风发的青年随着父母死在了那个充满寒气的黎明。

放下过去，放过自己。

不过是一句谎话而已。

压抑心底深处的仇恨似一张大网，逐渐包裹全身，隐忍而克制的眼眸布满红色的血丝。

那一晚的记忆，他从来没有忘记过。

垂在身前的双手，颤栗地握成拳头，狠狠地砸在了一边的石板上。

“嘭——”

沉闷的响声下，破了皮的指关节渗出血迹。

他却感受不到疼痛。

冰冷的身躯此刻像丢失灵魂的木偶，怔怔地红着眼尾，直视着墓碑上的照片。

牙关紧要，似下定了某种决心。

“楚医生”

一道清凌凌的声音如幻觉般在耳畔响起。

他耳根微动。

下一秒，一双柔软的手包裹住他锤在石板上的右手。

温暖地像小火炉，一点一点暖化他浑身彻骨的寒意。

“都破了皮了，楚医生感觉不到痛吗？”少女捧起他的手，仔细看了看受伤的地方，细小的碎石渣沾在破了的伤口上。

回忆如潮水般褪去，被他的理智压回心底深处，灰栗色的眼眸里猩红的光芒也一同退了下去，恢复一片清冷。

“你怎么来了？”他问。

清冷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唐芯没抬头看他，只是摸出一张消毒湿纸巾，替他擦掉伤口处的渣滓。

楚齐垂眸看着少女专注的动作，薄唇蠕动，最终泯成了一条线。

十分钟后，她吹了吹气，凉悠悠的风扫过清理好的小裂口，清冽舒服。

“来得匆忙，只在入口的地方买了白菊，叔叔阿姨会不会觉得我很没诚意啊？”唐芯语气轻松地问。

说话间收起用过的纸巾，将暂时放在膝盖上的两束白菊放下，和墓碑前的两束白菊并列。

楚齐凝神看了那四束白菊，摇头：“不会。”

沙哑的嗓音带着混音，低沉如咽。

以他们那随和的性子，有人来看他们就很高兴了。

“不过看了叔叔阿姨才发现，楚医生你真的是完全继承了他们五官的优点，”唐芯看看遗照，又看看楚齐那张锋利感十足的冰山脸，感慨道，“就是气质不太像。”

楚齐侧目。

唐芯笑着说：“叔叔阿姨看起来和蔼可亲，你就不一样了，不说话的时候像座冰山似的冷面神。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对我的态度可冷淡了，我都得小心翼翼地跟你说话，记得吗？”

“嗯。”

“都不知道你开怀大笑是什么样子，你说我有机会见识吗？”

楚齐思考了一下，摇头。

他从小就没有开怀大笑过，曾经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见不到吗？那太可惜了，要不我笑一个给你看看？”

“哈……哈哈哈哈哈……”

少女笑声干瘪，毫无感情。

楚齐看她装傻充愣的假笑，嘴角不自觉上扬：“唐小姐，天晚了，回吧。”

“啊？这就回啊？我刚来诶！你都没跟叔叔阿姨介绍介绍我呢！”

唐芯话都没说完，楚齐已经站起身朝墓碑间下山的小道走去，唐芯叫了一声他也不回头，只能顾自回头跟他父母告别，然后快步追上去。

“楚医生，我刚才那样笑好不好笑？不好笑我再给你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