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了早饭，张氏特意将两个儿媳妇留了下来。

李氏和范氏，还以为婆婆是有什么活计要交代。

哪成想，接下来婆婆说的话，让妯娌俩人又惊又喜。

“索性这两天家里也没什么活计，今儿，你们各自收拾收拾，就和老大老二，带上孩子回娘家走动走动。

对了，堂屋桌上，我放着的东西，是给亲家准备的。

你们也别嫌“少”，咱们家条件有限，能拿得出手的，也只那么点子东西。”

张氏的目光，在两个儿媳妇脸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同样被她留下来的钱满山身上。

“老三，你媳妇儿虽然没了，可岳家还在。

你也带着五郎六郎，一块儿回去看看。”

见大家都只愣愣看着自己，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张氏的眼神就是一立。

“怎么？我说了这么半天，你们还不动？是不想回去？”

张氏看着呆若木鸡的两个儿媳妇儿，叹息一声。

唉，真是没一个省心的。

“不是不是——”

李氏连忙摇头，脸上立马就露出惊喜的笑容。

“娘，我就是——我就是——”

她有心想说谢谢，可一句话还不曾说出来，就又被张氏堵了回来。

“别和我来嘴上说谢谢那套。

要是真感谢我呀，等回来以后。

就和我一起，把全家人的新衣裳做了。”

李氏“欸”了一声，和范氏两个人一起，去拿桌上的东西。

刚才她们就看见桌上摆的东西了，只以为是婆婆有什么用处，要到哪家去走亲戚。

谁能想到，居然是给他们准备的。

东西不多，但胜在实用。

几个儿媳妇家里，每家十斤白米，十斤小米，一条子肉，两包糕点并着一匹粗布。

依着张氏原先的想法，这粗布是不打算放到里面的。

后来，她见钱满山的驴车上，于掌柜也给准备了好几匹粗布棉布的。

东西一多，也是负担。

干脆每家给出去一匹，也让四邻八乡看看。

他们钱家，那是将姻亲当作正经亲戚走的。

儿媳妇带上这么老多东西回娘家，既能彰显儿媳妇孝顺。

她这做婆婆的脸上，也有光。

李氏拿完了东西，犹犹豫豫，并没离开。

张氏睨她一眼，“怎么？老大家的还有事儿？”

李氏脸上闪过几丝尴尬，仍是柔柔的轻声说了句，“娘，谢谢你，”然后才急急出了门。

张氏“哼”了一声，脸上表情怪异。

似乎想笑，又似乎是在努力压抑这笑容。

张氏心里美美的。

嗯，她就说吧。

她可是这十里八村，最好的婆婆了。

屋子里，钱老爷子盘腿坐在炕上，手里正摆弄着一杆烟袋锅子。

张氏进来，就看见这一幕。

“我说老头子，你不是答应过我，不抽这玩意儿了吗？咋又找出来了？”

钱老爷子睨了老妻一眼，“不是我抽，我昨天去了趟老村长家，老村长他那个烟袋锅子坏了，点上火怎么吸都吸不着。

我就寻思着，反正我这个烟袋锅子也不用了，就拿去让他先用着。

等回头他们家老大，再给他买了新的回来，还我就是。”

“倒也在理，老村长家没少帮衬咱们。

一会儿，等孩子们都走了，我陪你去老村长家。

挺长时间没见到徐嫂子了，我去和她唠唠。”

“那可不行——”

“咋？”

张氏不解的看向自家老头子，钱老爷子用烟袋锅子指了指厢房方向。

“你可别忘了，咱们家里，可还有厢房那位。

孩子们都到岳家去了，家里可得留个人。

既然你想去找老嫂子说话，那一会儿你就把这烟袋锅子给老村长捎去，我留在家里。”

“那行！”

张氏接过烟袋锅子，随手就放在了一旁的木箱子上。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

“阿爷阿奶，花花来了。”

“呦，阿奶心尖尖，肉肝肝。

快进来，阿奶有好吃的给你。”

花花笑嘻嘻进来，直接就窝在张氏怀里。

张氏肉啊肝啊的叫了一阵儿，稀罕了一番，又去自己的箱子里翻找吃食。

昨日，那于掌柜带了不少糕点糖果。

厢房那位说了，不喜甜食。

这些糕点啊，糖果啊什么的，就都留给花花几个孩子。

张氏索性也不和明厉客气。

凡是甜的糕点和糖果，就都被她收拢起来了。

张氏一顿翻找，拿出几块红艳艳的糖果，塞到花花手里。

“好花花，这是糖果。

闻着香甜得很，来，都揣兜里。

得空了，就往嘴里送一块，甜甜嘴。”

“谢谢阿奶，花花最喜欢阿奶了。”

花花说着，踮起脚尖儿朝着张氏的脸颊，就亲了上去。

“吧唧”一声，张氏老怀安慰，眉开眼笑。

“嗯——阿奶的花花，就是招人稀罕。”

“花花有糖了，要去给大叔送一些，大叔也爱吃呢！”

小姑娘说了几句话，噔噔噔就跑出了正房。

听那声音，是直接往钱满山的厢房去了。

张氏心里，有几分吃味。

奶的乖孙女啊，你都没让阿奶吃一口呢，反倒惦记上厢房那位了。

这世道，真是没天理了。

钱老爷子看着小孙女的背影，若有所思。

张氏和他说了好几句话，不见他应声。

一回头，才看见老头子呆呆的木木的。

“老头子？”

张氏一连叫了好几声，甚至还在钱老爷子眼前，比划了两下。

钱老爷子这才回过神，“老婆子，你说啥？”

“我是问你，看什么呢？这么入神？和你说话都听不见。”

钱老爷子笑了一声，“我是在想，你觉不觉得，咱们花花最近长大了不少。

就连这说话，都比以前利索了。”

张氏若有所失，随即点点头。

“可不就是，前两天我就发现了，忘了和你说。

我就说嘛，咱们花花才不是傻呢，就是这脑子发育慢。

你看现在大了，该说的不都会说了，还知道疼人呢。

就张老歪家那两个孙子，顶顶不是东西。

回头我就告诉七郎，看见他们一回，就收拾他们一回。

让他们再欺负我们花花。”

呃——

钱老爷子睨了老妻一眼，这是想要‘隔山打牛’？

看人家老邱氏不顺眼，找不着茬教训不了人家。

就撺掇自己孙子，去教训人家孙子？

这——是不是有点儿，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