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爷子领着几个儿子孙子在屋里，简直是食不下咽。

有心想出来看看，可外边叫门的却是两个妇人，他们要是出去了，事情就得闹大了。

况且，张氏临出去的时候，就已经发了话。

——要他们爷们儿少管妇人的闲事。

钱银山看出老爹心里的挂念，自告奋勇出去探风。

见钱老爷子没说话，他嘿嘿一笑，悄摸摸就来到自家院子里。

对于自家老爹的脾性，钱银山早就摸得透透的。

老爹没说话，那肯定就是默认的意思呗。

他来到门边儿，趴在门板后头向外看去。

正看见自家老娘大发雌威，骑坐在邱婆子身上一顿输出。

哎哟——我的娘哎。

简直是威风不减当年。

这模样，哪里有半点要吃亏的架势。

他捂着自己的嘴，才让自己不至于笑出声。

看了片刻，他便又悄悄摸回自家堂屋。

看见老爹和大哥二哥看向自己略带好奇询问眼神，钱银山嘿嘿就是一笑。

“爹，大哥二哥，咱们该吃吃该喝喝。”

呃——这是啥意思？

钱金山向来老实憨厚，心眼子又没有其他兄弟那么多。

一时并没明白，钱银山话里的意思。

倒是钱满山，右手握拳抵唇，轻轻一笑。

他自是明白了二哥话里的意思，看来他们是不用担心了。

钱老爷子率先拿起筷子，将一块鸡蛋送入嘴里，神情老神在在。

“老二说的对，咱们爷们儿少管娘们儿的闲事儿。

总该你娘她吃不了亏就是。”

“对对对，爹呀，要说了解我娘，还得是您。”

钱银山一个马屁拍过去，惹得钱老爷子频频向二儿子挑眉。

这个儿子，别的大出息没有，可这说话嘛，倒是十分得他心意。

刚吃了几口，张氏便领着两个儿媳妇进来了。

钱老爷子面上不显，可眼神却将老妻从头打量到脚。

嗯，除了有撮头发，从脑袋上耷了下来以外，面色尚好。

就连衣裳都还算妥帖，并不脏污褶皱。

看来这一场架，定是老妻“拔得头筹”。

张氏一进堂屋，就撸胳膊挽袖子。

大剌剌坐到钱老爷子身旁，嘴里也忍不住吐槽。

“邱婆子那人，还真是记吃不记打。

几十年下来，在我手里明亏暗亏没少吃，可就是不长记性。

这人哪，皮痒痒了，就是欠收拾。”

花花眨巴着一双大眼睛，一会儿看看自家娘，一会儿又看看兀自说个不停的阿奶。

十分乖巧的端起桌上一只碗，晃晃悠悠递给张氏。

“阿奶，口渴，喝水。”

张氏被小孙女的举动逗得捧腹大笑。

“哎哟，阿奶的心尖尖儿肉干干儿，还是我们花花儿知道疼阿奶。

哪像这几个臭小子——”

张氏的目光扫过四郎几个，最后落在七郎身上。

“——就知道给家里惹祸。若是再有下回，钱七郎你就自己去对付邱婆子那个老货。”

钱七郎揉着脑袋，嘿嘿嘿尴尬笑个不停。

像是遗传自钱银山一般，这孩子说起拍马屁的场面话来，连草稿都不用打。

“那哪能呢？阿奶虽然嘴上说满不在乎，可我知道，阿奶才舍不得七郎被欺负呢，七郎可是阿奶的乖孙！”

张氏啐了小孙子一口，又睨了一眼二儿子。

“哼！你们父子俩，还真是一个德性。

就知道拍马屁，小心马屁拍多了，一下拍到马蹄子上。”

张氏虽然嘴里不饶人，将自家儿子孙子数落了个遍。

可那眼里的笑意，是掩都掩不住的。

“行了行了，都赶紧吃饭，别让那些旁不相干的人，耽误了咱们的正事儿。”

花花却端着碗，不停催促张氏。

“阿奶，喝！”

张氏心里欢喜的什么似的，明显忽略了桌上其他人忍俊不禁的笑意。

她接过小孙女儿递过来的碗，本不口渴的她对上小孙女那一双殷殷期盼的黑眼睛，心里顿时就柔软起来。

这可是小孙女孝敬的，她就是不渴，也得喝上一口，意思意思。

张氏一口“水”入口，就觉察出了不对劲儿。

哎呀妈呀！

这味道——哪里是水？

分明就是酒嘛！

“呸呸呸，好辣！”

花花却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对于阿奶的举动十分不解。

“阿奶，水，不好喝？”

“你这孩子，这哪里是水。

这是酒，以后这东西，咱们姑娘家家的，可不碰，记住阿奶的话了吗？”

花花虽然听不明白张氏话里的意思，可仍是点了点头。

什么水和酒的？

在她看来，不都是一样的嘛。

钱家众人，忍俊不禁。

实在是除了两个儿媳妇之外，桌上大家俱都知道，花花递给张氏的是酒。

只不过，大家全都不约而同看着，没人说破而已。

钱老爷子笑得两只眼睛都快要眯成一条缝了。

“酒又怕啥？

这玩意儿，往常咱们家一年到头才能喝上一回，你就知足吧。

还吐？

刚才你那一口出去，至少得浪费两个大钱。”

啊？

张氏顿时就垮了一张老脸。

那模样，分明是对于刚才自己的举动，有些后悔。

哎呀，这玩意儿这么难喝，还贼老贵，以后还是少买吧。

“合着你们爷们，是合起伙来捉弄我？”

张氏反映过来，给了钱老爷子一记白眼。

一时间，钱家的饭桌上，其乐融融言笑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