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心下骇然，缓缓转过身来仔细捉摸着刚才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这位陆老板深藏不露的程度远超过他的想象。

猛地一惊之后下意识脱口而出道：“你是当年四个守护灵之一？”

陆老板不答反问，“何以见得？”

萧明淡淡道：“我一直在想你为何要做这些事情？为何本身不是修者却能够诛杀这两名妖族？为何我竟然看不透你的端倪？思来想去，大概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你仍旧握着这彭城地脉气运，在这里，你便是主人，就如同庙宇里面那位一样。”

陆老板呵呵一笑道：“你倒是很自信，天下诸般妙法无数，你看不透的不代表不存在。”

萧明不置可否道：“我觉得我才对了。”

陆老板这次并没有否认，看着那散落一地的塑像金身残片道：“对也不对，我确实是当年四个守护灵之一，但也不是，转世投胎带着一点记忆罢了，至于现在的手段也不过是障眼法罢了，代价很大。”

萧明眉头一皱，静候下文。

陆老板并没有让他等待太久，“说起来这段往事倒也不应该翻出来，当年彭城气运极盛，那群家伙有意将临江市作为阴阳界的关联点之一，自然而然彭城便有了得天独厚的地位，即便是生逢乱世也并没有遭受到太多的磨难，虽说是几经波折，但比较其他地方可以说是好上太多了。”

“自然而然有人眼热此地，为的很多，但当时我们四个倒也算是合作无间，毕竟一方官吏勤政爱民，教化四方，百姓皆有信仰无奸邪之心，庙宇香火鼎盛，更有文运加持，你没见过当年王家书楼的样子，每日里前往借阅者络绎不绝，曲水流觞，才子词人数不胜数。”

“适逢战乱，投笔从戎者比比皆是，这些盛况可是很难出现在一处地方的。”

萧明沉默不语，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依稀见还是可以想象到的，四方气运汇聚临江市，彭城作为路上的一处驿站，似然无法节流但趁势而起并不难。

若是好好经营，或许百余年的光景之后，这地方便是洞天福地一处，可现在，破败萧条的让人不敢相信。

陆老板叹息一声道：“当时天地规矩凌乱，我们四个虽然道不同但彼此还是有默契的互不干涉，有不少心怀歹意者三番两次前来最终无功而返，原本以为可以这样度过乱世修成正果，可我们还是低估了人心。”

“他们见强攻不成便动了别的心思，当时天下大乱，他们从四方引来难民，当地百姓直刺便有了分歧。”

陆老板说到这里叹息一声，“我当时身为主政官员，不忍心将他们拒之门外，同时也知道这是对方的反间之计，可我还是觉得可以将他们教化成功，便接受了那批难民，结果，霍乱从那时候开始了。”

萧明闻言也是一声叹息，陆老板几句话轻描淡写，但其中艰难可想而知。

陆老板环顾四周突然冷笑一声道：“先是百姓分为两派，在那群家伙的挑动下发生暴动，后又有神鬼之说横行，我为了平息事态不得已禁制了一些事情，结果便干扰了另外两位的事情，我们四个之间彼此的平衡便被打破了，这些年我仔细的琢磨过，大概是我以前将他们照顾的太好了，对吧？”

不等萧明回答，陆老板继续说道：“说起来我的结局算是不错的，不过是一介凡人，死了便死了，幸而我那位鬼差老友帮了点忙，留下了些许记忆转世，不过他的运气就没有那么好了，当时酆都关闭，彭城动乱之后万鬼汇聚，这不是他一个小小鬼差能够管的，可他偏偏要管，结果魂飞魄散。”

萧明深吸一口气，他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当年的彭城，原本一处世外桃源变成了人间炼狱，陆老板说得简单，可他见过太多的类似的事情，其中惨烈自然清楚。

陆老板摆了摆手道：“跑题了，跑题了，人老了呀话就变得多了，总而言之，最后彭城落得一个荒芜之地的下场，四个守护灵死的死，亡的亡，剩下那个刚才也被你杀了，唯一活着离开的就是当年诞生于王家书楼之中的千面了。”

听到这话，萧明猛的一个激灵知道正题来了。

陆老板也没有啰嗦径直道：“王家书香门第，世代藏书最终孕育出一名书灵，只可惜那场变故之中，王家书楼被毁掉，还是被当地人毁掉的，王家人为了护着书楼被他们生生困在楼中饿死，包括刚出生的婴儿，原因竟然是他们相信这书楼中藏着精魄，必须要将所有藏书焚毁才行，可笑的是，那书灵曾经不止一次保护过这些百姓。”

萧明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他今日所作所为是？”

陆老板笑道：“自然是复仇，他和我不同，我顶多是心怀怨气，可终归还是因为这片土地而存留至今，和刚刚被你杀了的那个也不同，他入了魔道求的是自在，而千面，他是诞生于王家人一代一代人的悬梁刺股之中，于他而言，彭城也好，天道也罢，都抵不上王家人的性命，彭城的百姓毁了王家，他毁彭城，期初我并没有认出他的身份，如今想来，一切都在的计算之中，所以我需要你做一件事情。”

萧明听到这里心理咯噔一下子，这一刻他才恍然大悟，原来之前的所有思路都是错的。

这背后的谋划之人根本不是为了任何利益而来，而是为了毁灭。

不讲道理，无法沟通，不计代价。

萧明摇了摇头道：“如果我不答应如何？”

陆老板闻言神色一怔，旋即有些无奈道：“你可以将一些人带走，他虽然要复仇，但也不是不能有漏网之鱼。”

萧明摇摇头道：“没得商量，他要复仇情有可原，但那些人已经死了，不管他们后代的事情。”

陆老板叹了口气道：“你要知道，他是不讲道理的。”

萧明闻言呵呵一笑。

“巧了，我也不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