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初抱着小孩走到山林边界，再往前走，就到出口了。

沈云初没有丝毫意外：“还真是毫不犹豫的就丢下我们不管了啊。”

顿了顿，将怀里小孩放下，沈云初俯下身与他平视，轻声细语道：“你该回去了。”

五条悟紧紧抱着她不肯放开。

“你说过要一直陪着我的。”

沈云初笑了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可是也不能每时每刻都黏在一起啊。”

五条悟抬头问：“为什么？”

沈云初被他问懵了，一时半会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五条悟又问：“为什么不能时时刻刻都在一起？”

沈云初：“……”

这要怎么回答？

难道要直说自己要去把他家弄人仰马翻的证物取回来，所以才不能带着他吗？

这什么魔鬼发言？

禅院甚尔上前一步，挑眉道：“你姐去约会你也要跟着她？”

沈云初：“……？”

自己什么时候有约会了？

五条悟视线越过禅院甚尔，看向她：“不可以吗？”

语气很真诚。

禅院甚尔沉默了一下，说：“可以。”

毕竟他约会的时候身边也有沈云初和宗陆这俩现眼包。

既然他们无情，就不能怪他无义了。

他教唆道：“你要跟着宗陆，你姐就是去和他约会。”

宗陆：“……”

沈云初：“……”

“可是你们现在不就是在一起吗？为什么还要跑到我看不见的地方？”五条悟不满地问。

“别听他瞎说。”沈云初听不下去了，“我只是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而已。”

五条悟：“那为什么不能带我去？”

沈云初想了想，决定循循善诱：“可是大家都在那边等着你回去诶。”

五条悟淡声道：“他们不是在等我，只是想要找到我的尸体。”

沈云初忽然觉得有点心疼，抬手摸了摸小孩的头发，柔声道：“那我们就更不能让他们得逞了，你不但要回去，还要让他们知道你已经恢复了六眼，让他们害怕你，我们不做什么神子，我们做大魔王好不好？”

五条悟摇摇头，拒绝了。

沈云初以为他是不忍心，对于小孩的善良先是感到是心酸又欣慰，然后就听见小孩用冷漠的声音说：“他们怎样想我都无所谓。”

沈云初听见他的话愣了一下，心想，这也许就是他被称为神子的缘故吧，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样子。

这样没什么不好的。

不用太过在意别人的想法，反而能过得更舒心些。

但现实往往不会按照人的意愿走。

沈云初保证道：“我会很快回来的。”

五条悟不为所动，仍是委屈巴巴地望着她。

平时只要他稍微露出一点儿难过的表情，沈云初就会答应他所有的要求。

一直都是这样。

五条悟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

然而这次沈云初只是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无声的拒绝了他的要求。

五条悟像是明白了什么，安静的垂下眉眼：“你又要为了索去做那些危险的事了吗？”

他以为沈云初会顺着他，会又一次地为了自己而妥协，但是他失败了。

在这一刻他无比清楚地意识到，在真正重要的事情面前，自己永远都只能排在后面。

沈云初听完他的话有些愣怔，在反应过他话里的意思后，抑制不住的笑弯了腰：“你难道是什么小醋坛子转世吗？怎么那么大一股醋精味？”

见沈云初笑得促狭，连禅院甚尔和宗陆也扭过头去憋笑。

五条悟不明白，明明是对自己来说是那么难过的事情，她为什么要笑得那么开心。

见沈云初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五条悟生气了，他看了沈云初一眼，生闷气似的扭头就走。

走了几步，又不放心地回过头叮嘱道：“要快点回来找我。”

沈云初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好。”

小小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野里，沈云初脸上的笑意也很快消失不见，对着宗陆说：“你去跟在小悟身后，如果那些人还有什么轻举妄动的话……”

少女勾了下唇，扔给他一个木盒子，宗陆心下有了主意，打开一看，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

里面是特级咒物——诅咒之王两面宿傩的手指。

特级咒物对于咒灵来说有着极大的诱惑力，只要吞噬一根手指，再低级的咒灵也能成长为一级咒灵。

更有的甚至于，成长为特级咒灵。

而那些老东西，他瞥了一眼喧闹慌乱的声源处，明白那边经历过一轮恶战，再引来咒灵的攻击，没有自己的保护，凭借着他们的能力也逃不出这里。

这一出简直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要说是临时起意，他是定然不信的。

宗陆用手揉着眉心，像是头疼又拿她无可奈何的样子：“这东西哪里来的？”

沈云初第一次见到宗陆这样子，有些惊奇道：“你正经起来的时候有点帅。”

禅院甚尔点头表示同意。

平心而论，宗陆长得实在不算差，五官无一不精致，就算放在美人堆里那也是极为出众的。

只是他平日里的行为举止太过跳脱，以至于让沈云初和禅院甚尔已经能够完全忽略掉他的美貌。

宗陆深吸了口气，差点绷不住脸上的表情。

“你以为索又是什么好人？”

宗陆盯着面前的少女，只觉得沈云初实在是不可理喻。

明明她也知道索不是什么好人，甚至还警告过自己要远离他，但沈云初现在的行为无疑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五条家莫名消失的人，索身边频繁往来的陌生人，以及屋内不曾断过的熏香。

他不信沈云初看不出其中的古怪。

沈云初的表情淡了下来。

“你想说些什么呢？”

嘻嘻哈哈的氛围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三人之间的沉默。

禅院甚尔不清楚事情的原委，因此也没再发声，只是不动声色地收集着他们话里的信息。

宗陆一脸严肃：“我的意思是，让你远离索，他给我的感觉很危险。”

“危险？”

沈云初缓缓地转过身来，看着宗陆：“宗陆，你要知道，我不是你，没有可以在五条家生存下来的资本，我的术式就是我的索命符，我必须小心翼翼地活着，不能让别人发现我的秘密。”

她的声音平淡无波，并不见有任何的情绪。

事实就是这样，这个术式给了她能从咒灵手中逃脱的能力，却并没能让她变得安全起来。

如果被人发现她的术式可以抹除咒力，那她就是整个咒术界得而诛之的存在。

他们不会在意这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只知道这样的术式能够威胁到自己。

是直接的解决掉威胁，亦或是胆战心惊地看着威胁一天天成长，直到彻底控制不住的那一天。

如果换作是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第一个。

毕竟好人不会永远都是好人。

与其将任由这个能威胁到自己的人成长起来，还不如在一开始便将她扼杀在摇篮里来得好。

“索是坏人没错，他阴险狡诈，心狠手辣，利益至上，对我也有所图谋，很多人都害怕他，可无论你们怎么想，我都不在意。

我跟着他，是因为他给了我做人的尊严，给了我自保的能力，也是因为他，我才能够站在这里和你说话。”

“不然你以为一个没有咒力的废物凭什么能出现在你这样的天才面前？他们不拿我当人看，自然会有人拿我当个人，而那个人恰好是索罢了。”

宗陆不说话了。

“如果害怕的话，你可以选择逃跑。”沈云初语气柔和下来，“你依旧是我的朋友。”

“你他妈的.....”宗陆喉间滚动着，瞪了她一眼，揣上盒子追了上去。

看不起谁啊？！

宗陆不是第一次被人骂过“胆小鬼”，再怎么难听的谩骂的他都听过，他从不在意这些骂名，但沈云初这句甚至算不上责怪的话却少见的激怒了他。

说到底，谁会害怕那些快要入土的老东西啊。

宗陆说服自己，我只是担心六眼而已，并没有在为她办事。

禅院甚尔顺着他离开的方向看了过去，几个穿着绣有五条家纹和服的老人正面对面的吵得面红耳赤。

争执似乎还是围绕那个六眼小崽子？

禅院甚尔挑眉：“你们五条家还挺热闹。”

“是啊。”沈云初看着五条悟和宗陆离开的背影，轻笑着开口，“是挺热闹，不过这也正是我想要的。”

“制造小小骚动，打破原有的秩序，使一切变得更混乱，然后我们可以在这片混乱中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只要在他们原本就薄弱的关系上.....”

“砰。”沈云初比了个开枪的手势，慢条斯理道，“轻轻地开上一枪，怀疑，猜忌，就能吓坏他们。”

她的声音不紧不慢，神情淡淡，活脱脱一副上位者的姿态，连那温柔的伪装也被扯下。

“天下熙攘皆为利来，共同的利益能让他们结成同盟，也能让他们彼此忌惮，一边伤亡惨重，另一边却没有任何损失，你猜他们会想什么？”

禅院甚尔挑了挑眉，懂了。

这是想让他们狗咬狗啊，果然是自己看中的人，心够黑。

“收了你的钱，也该给你干活了。”禅院甚尔笑了笑，“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记得叫我。”

沈云初心神微动，抬头看他。

“少给我自作多情。”禅院甚尔仗着自己比沈云初高，抬手压了一下她的头，“我只是比较喜欢看御三家的人倒霉而已。”

禅院甚尔心里想，如果是禅院家倒霉的话，那就更好了。

沈云初：“.....”

原本是有些感动的。

在禅院甚尔将魔爪压在她头上之前。

没错。

是压。

这个体能比大猩猩还要离谱的人，居然一点力道也没有收敛，就敢这样把手放在一个女孩子的头上。

见沈云初不说话，禅院甚尔眉梢一扬，思索了几秒，随即摆出一副肉痛的表情：“大不了下次帮你弄禅院家的时候，我不收报酬就是了。”

沈云初：“.....”

好家伙，还给自己下起任务来了。

禅院家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自己为什么要去搞禅院家？

“禅院甚尔。”沈云初面无表情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禅院甚尔觉得莫名其妙：“我又怎么你了？”

沈云初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冷笑一声。

下一刻。

“一一？”电话被接通，那边传来井上沙耶诧异的声音，“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禅院甚尔本能的预感到了不详。

他伸手想要夺过手机，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只听见沈云初中气十足的声音：沙耶姐姐救命啊！甚尔他欺负我！”

禅院甚尔脸都黑了，咬牙切齿道：“沈云初，你够狠！”

“沙耶姐姐，甚尔又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