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沈老二吗？”

“沈老二，好久不见又高了啊！”

“沈老二，一起过来玩两把？你家老沈不给力啊......”

“......”

我望着一桌子的村民，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打开我的话匣子，一桌子七个人，除了老沈，每一个都是十分热情的招呼着我上桌，而老沈似乎有些不太愿意，他骂道：“一个个的打什么歪主意？我和他命里相克，他一来我保准输钱！”

“有什么关系？沈老二不来你也是输。”

“就是，你们老沈家刚好凑个队，否则进度还太慢，哈哈哈......”

老沈被他们一人一句说的有些心烦，从身边那人的桌前拿过一包烟，挑出一根后站起身离开了桌子朝我走来。

“沈新，快，给我来点钱，今天这筹码都是找人借来的，害得我风头不行！”

我一把拍开老沈搭在我肩膀上的手，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心中百感交集。

老沈不愧是老沈，五十多岁的年纪看上去已经和七十多岁的老头子一样两鬓斑白，满脸的胡渣子更是让他看上去有一种揪心的苍老之色......嘴角含笑，而我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温度，因为我对他来说就是一个ATM机，现在还送到了他的面前。

可笑的是，他完全就不关心我为什么会在这儿，他只关心钱......我早该意识到的，只是我仍然把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老沈身上。我本就是可有可无的人，对于老沈来说，我最大的价值就是给他送钱。

“怎么了这是？生分了？”老沈眼底掠过一抹不爽，却还是耐着性子问我。

我扫了房间一圈，用一种强硬的眼神一一扫过其他几人的面庞，随后看向老沈，说道：“老沈，你要命还是要钱？”

“你这话说的，当然是要命，可是这跟要钱也不冲突啊！”

“今天我过来不是为了给你钱的，跟我走。”说完，我拉着老沈的衣领，想要强行把老沈从这里拽走，在听到他这样的回答后，我知道好好和他说肯定不会起到任何作用，还不如简单粗暴一些。

老沈愣了愣，被我拽到楼梯上时突然开始反抗，可是他夜以继日的打牌，又怎么能够比得上我这么一个青壮年的力量。

见挣脱无果，他便恼怒的用脚踹我的屁股，边踹还边骂道：“王八羔子，你是要造反啊？”

“别叫了，今天你必须走。”

“你他妈想怎样啊？你算什么东西啊！”老沈用力抓住栏杆，眼看着就要被我拽下去，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整个人抱住了栏杆，并且对着三楼房间内的人大喊：“哥几个，快来帮帮我啊！”

我心里愤怒不已，也难过的厉害，对于老沈泼皮一样的行为更是恨不得把他痛打一顿，奈何听到声响而跑出来的村民和二楼打麻将的村民都围了过来，我就算心里再生气，也得掂量掂量后果。

“沈老二，你这是做什么？”

我看向三楼，楼梯口围着的村民似乎很不理解我的行为，我便对着他们说道：“别多管闲事，赶紧把你们的眼睛收回去。”

老沈不乐意了，又是一脚踹在我的大腿上，呲牙咧嘴的叫道：“沈新！你真是该死啊，我他妈招你惹你了？”

这一脚的分量很足，虽然对我来说并不足以造成伤害，却仿佛是踹在我心头，让我一下子恍惚的不行......我真想把他这副样子拍下来，发给我姐看看，她牵挂的老爸居然已经变成了这副德行，她还会继续在韩国为她的事业奋斗吗？

......

“让一让让一让，我来处理......”

“大家伙散了吧，继续玩你们的，这里小打小闹我能解决！”

老张带着一拨人冲上了楼，对着围在楼梯上的众人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随后走到我身边护在老沈面前，强行组成一堵墙将我和老沈分开。

“沈老二！我说什么来着？你小子就是奔着破坏我的生意来的！”

老张是一个唯利是图的人，老沈作为他这里的常客，没钱的时候想要借钱就只能通过他，他自然不可能让我搅了他的财路，这么一尊财神给我带走了，他还怎么挣钱？所以他像是发了疯的母鸡一样，拼命的护着老沈。

这一举动在我看来愚蠢至极，却让老沈感动的不行，他用力拍了拍老张，十分真诚的说道：“老张，我果然没看错你，就数你对我最好了......沈新个白眼狼，不给我钱就算了，还说什么要钱还是要命，我要他给我磕头他会磕么？”

“老沈你放心，我在这儿他就别想带走你！你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没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力了？”老张义愤填膺的道。

老沈一脸肯定的应和道：“老张，我觉得你说的很对！”

闻言，我更是一脸无语，“老沈，你长点心吧！”

“你他妈还教育起我来了，真是给你脸了啊我！”老沈有了老张护在他身前，态度愈发恶劣起来，指着我骂道：“当初就不该把你这条蛇捡回家！真他娘的农夫与蛇！......把钱留下，你可以走了，真晦气。”

“钱？”

我点起一根烟，用力吸了一口后全部朝着老沈吐了过去，我想我快疯了，这样的环境和形势，又有谁能够保持一个清醒冷静的状态？

“这辈子我都不会再给你一分钱！我还要让沈曦看看，她的老父亲是怎么样一步一步让家里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的！......你说沈曦知道后还会不会安心工作？我不说什么你在毁了你自己，你这人已经没救了！但是你肯定会毁了沈曦！”

或许是我提到了沈曦，又或许是我拒绝再给他钱的话，老沈变得有些犹豫，他眼珠子转了转，一时间没有再回答我什么。

老张见状，连忙出声道：“沈老二，我们在说你的事情，提什么你家老大？......父债子偿天经地义，老沈的钱你先给他还了，然后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他的人生轮不到你替他做主！”

我心里那叫一个气的，枉我之前还喊他张伯伯，我当即就朝着老张的胸口推了一把，由于老张岁数摆在这儿，我不好使太大劲，否则高低给他整两个耳光。

......

事实证明，人性的扭曲和黑暗，跟地点与环境没有任何关系。

有人说只有在大城市里才能看到人性最黑暗的一面，我却想用这样的事实狠狠打他们的脸......谁说只有在城里才有可能见到扭曲黑暗的人性？只要是有人的地方，这样曲折离奇的事情从来就不会少。

要说村里民风淳朴那也无可厚非，可不是每一个村落都能有一个和谐美好的氛围，至少在我们这儿，已经完全和黑暗接轨，逐渐朝着深不见底的黑暗挪动。

就在事态即将朝着更严重的方向转变时，舒小南带着两名警察从下面跑了上来，两名警察都是我们村子里的人，好像还有一个是我的初中的同学，然而我却忘记了他的名字。

“快快快！在这儿呢！”舒小南喘着气，对着后头的两个警察用力叫道，然后站在楼梯下面紧张的看着我。

那些村民好像都非常诧异舒小南是从哪儿出来的人，我们村子小，每家每户长什么样他们都一清二楚，舒小南的出现定然和我有着关系，于是又齐刷刷的看向了我。

毕竟都是村里人，两名警察只是把我和老张几人强行分开，然后就地开始做思想工作......至于其他的人，则是十分好笑的继续了他们的牌局，就好像发生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他们已经彻底跌进了世俗的黑洞，跌进了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