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愣着干什么呢？进来啊。”卓也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我才后知后觉地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我们选择了一台机器，在里面的电子屏幕上，有五花八门的大头贴底片，卓也仔细筛选了一遍后，准备选择其中一个粉底的，带有卡通贴纸的底片。

“我觉得这个不好看吧......”我下意识出声说道。

卓也斜视了我一眼，“成，那你先选一个。”

我笑了笑，在里面看了一眼后选择了一个纯白色的底片。

“你这眼光我是真不敢恭维......”卓也十分嫌弃地瞟了我一眼，然后果断选择了那个粉色的底片。

“不敢恭维你还让我先选一个？你这粉色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只是让你选一个又没说就用你选的，反正我选它了你不拍也得拍！”卓也坏笑着看着我，特豪横地说道。

“看你这小人得志的样子，怎么一个女人也能和猥琐这个词沾上边呢？”

“我这叫青春活力美少女，不懂别瞎说。”

“呵呵，广埠屯一枝花......别人都是校花、系花、班花，还是你这个听起来高大上一些，屯花......”

卓也气的抓起一旁的玩偶道具就朝我身上砸，我觉得如果不是她脚受伤了，她肯定得用脚踹我几脚，对卓也来说这是她的专项。

打闹了一会儿后，她似乎有些累了，稍微捋了捋发丝，便在旁边的道具里挑选起她中意的小玩意儿。

挑了没多久，她拿起一根红领巾在我身前比划了一番，然后认真的对我说道：“沈新，我觉得这个很适合你。”

“死也不戴，谁拍照会戴红领巾？”

“听我的，这个绝对符合你的气质......你戴红领巾，我戴这个！”卓也把红领巾塞到我手里后，从盒子里拿出了一个袖章，上面画着三道杠。

她放在手臂上朝着我显摆了一会儿，然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而我也被卓也这种小孩子心性给征服了，鬼使神差的戴上了红领巾。

这么一会儿功夫，我们连着拍了有五六组大头贴，除了戴红领巾和干部袖章的，还有戴搞怪面具的，用彩笔往脸上画图案的......

这种经历是我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就好比在一片灰白的世界里，用心情命名的颜料逐一上色，大地是开心的，天空是自由的，风是甜蜜的，河流是无忧无虑的。

......

串串店里，卓也一边吃着串串，一边欣赏着我们的大头贴，半晌，她有些不爽地说道：“沈新，你怎么拍了六组大头贴，全都是同一个动作？”

我装作毫不在意地看了一眼大头贴，拿起一根肉串塞进嘴里，含糊地说道：“万年不变剪刀手有什么不好的吗？总比一点动作都没有要好吧？”

“这样看起来会显得你拍大头贴是被迫的。”

“没人会这么想，就你会这么觉得。”

卓也嘟起嘴，把她的这些大头贴收了起来，吃了一会儿后又把这些全拿出来，从里面选了一张放到了手机背面的手机壳里。

那是我戴红领巾，然后她戴袖章的一组大头贴，我依旧是那万年不变的剪刀手，卓也则是对着镜头一本正经的敬礼......要我说，还真没见过有人拍照片会用敬礼的动作。

做完这些后，她从挎包里拿出我的烟盒，扔了一根烟给我，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道：“看在你表现不错，奖励你的。”

“牛逼，我抽自己的烟都被你说成奖励了......国家不找你去当戒烟大使都是国家的损失。”

卓也闻言，不屑的哼了哼，伸出手就要拿回那根被她扔出来的烟，“不要你拿回来给我。”

“不可能，泼出去的水还有收回去的道理？”我连忙把烟塞到嘴里，用打火机点起来猛吸两口。

“你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这才多久没抽，弄得跟三天没吃饭一样。”她轻蔑地瞪了我一眼，又继续说道：

“这些照片你可得保存好。”

我看了她一眼，说道：“废话，我出的钱，能不保存好吗？”

“能不能别这么抠门，我知道你出的钱！请你吃饭还不够吗？”

“够了够了，我只是想说我会好好保存的。”我讪笑一声，然后有些阴阳怪气的对卓也说道：“你那手机壳里藏着我们的大头贴，要是你心里那个为你遮风挡雨的人看见了，想岔了怎么办哦？”

卓也失神，回过神的时候只是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白痴。”

这下我更相信卓也说的是真话了，我前面这句话刚好提醒了她，她在心里思考了这种情况发生的后果，所以会有这么短暂的失神。

我顿时有些不爽，说道：“好心当成驴肝肺，我提醒你还得被你骂一句，有这么损的人吗？”

“我真是谢谢你的提醒！以后不用提醒了，跟你没关系。”

“有本事别嘴上说说啊，用你的行动表示出来。”

卓也脸色有些不太好，怒声道：“跟你说一声谢谢都是抬举你了，要不要我把这盆锅扣你头上送你顶帽子啊？”

我凝视着卓也的眼睛，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又或许是挤压许久之后的心血来潮，居然在下一秒说出了连我自己听了都要吐血的话：“诶，你是不是还喜欢我呢？”

说完这句话，我后悔了，眼神瞟向别处，有些不敢面对卓也。我甚至想给自己来上一耳光，为什么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没得到回应的我用余光瞄了卓也一眼，她瞪大了眼睛，仿佛被雷劈了一般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沈新，你没毛病吧？给你扣一盆锅底就是喜欢你了？这是得多自信、多不要脸、多蠢的人才会说出这种话？”

“行了行了......开个玩笑也犯不着这样毒舌我吧？”

“犯得着！普信男......也不知道林涵当初是怎么被你追到手的，就你这样的她还能看上你也是世界一大奇迹。”

我已经完全没有了继续吃下去的心思，有一种想要钻到桌子底下去的冲动，然而卓也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我的窘境，仍然没完没了的揪着我说个不停：

“我到底哪儿表现出了还喜欢你的意思？你跟我说，我保证没有下次，也不会再让你产生这种错觉......就算我还喜欢你，你还真有本事啊？直接就当着我的面质问我，那我如果说：对，我还喜欢你，你能怎么样？这不就是在整我吗？”

“我......你......”

卓也特严肃地看着我，没等我理清思路说出心声，她又接着说道：“是不是看我老实巴交的好欺负？是不是以为我还停留在过去？......沈新，你是个成年人了，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任。我也是，如果我说是，我还喜欢你，你能把自己的玩笑话给圆上吗？”

我没有和卓也争辩，也没有继续把我想说的话说出口，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间犯蠢......我把桌上倒着的果汁一口气喝完，而果汁终究也不是酒，没有那种刺激感。

把我教训完以后，卓也低下头，好像也失去了继续吃饭的欲望，她看着沸腾的油汤，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咂了咂嘴，在杯子里看见了自己那张愚蠢，又有些失落的面孔，心里的责备更盛了......好像自己光有一个人样，却干不出任何人干的事情，空有一副躯壳......或许我的灵魂在不知不觉中被尼古丁取代，没有了从前的细腻，没有了向上攀爬的信念，也没有了独立思考的能力。

全身上下只剩着一半多愁善感，和一半可怜的自我怀疑......我多希望此刻没有人能够看到我的失态，因为一眼望去，我的人生充斥着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