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夜雪落，等陈阳和蒋晴看到白雪之下的鹤鸣古城时，宛若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走在胡同里，更是有一种走在历史中的错觉。

“这边是明代的建筑群，隔着两条街，是清代的，民国的建筑群和清代的差异不大，但是多了一些现代的气息，一直延伸隔着一条护城河，那边就是鹤鸣县区。他们这儿规划得挺好的，游客就像是穿越了六百多年的历史。”

一边走，陈阳一边为蒋晴解说着。

“这边唯一的缺点就是整体交通不便，而且宣传的力度也不够，游客的人数一直上不去也就没办法拉动太多的旅游经济。”

“另外，这种布局其实对我们平山的借鉴意义并不大，他们这多是仿古建筑，但我们的老城区都是被城墙围着的一大块，没办法搞得像他们这样有新意。”

“我们即便是完成了旧城改造，也只会是全国普普通通的古城中的最不起眼的一个，别说是游客了，就是本地人都不见得会去多看两眼。”

“所以想要像他们这样，带动旅游经济，暂时就不用想了。”

蒋晴拉着他的手却是顿了顿，陈阳回身，就看到了蒋晴脸上绽放出一朵笑容，就像是一朵好看的牡丹花。

“我从来也没想要老城区恢复成古城模样啊，只不过是想在上面套一层古城的外壳。”

说着，蒋晴的脸上似乎是浮现起一丝得意的神情：“秦学明之前还想和我争，被我说得哑口无言。”

“他和你争什么？”陈阳有些诧异，秦学明竟然会被蒋晴说得哑口无言，这可真的是个破天荒的大新闻。

“他的意思是将老城区恢复传统的特色，拒绝一切现代的事物，譬如说网吧、KTV等泛娱乐的场所，他都觉得是对古城的一种亵渎。”

“但是我压根就没想做什么古城，我认可他的一轴双城的构想，但是我更想改变的是古城区的风貌，趁着这个机会对老城区进行一次彻底的修缮，加强对老城区的管理。毕竟根据公安局那边给出的数据，老城区因为监控等问题，犯罪率要远远高于其他的地方。”

“他这个人，偏向于古色古香的历史，但我还是觉得，不管是什么时代的建筑物，它们的本质就是观赏或者是实用，而观赏也只是实用价值的另一种表现。”

“要是花那么大力气，改造一个让百姓住起来都不舒服的地方，那这事儿就还不如不做。”

陈阳忍不住挠了挠头，问道：“那你会不会觉得青花瓷和普通吃饭的盘子没什么区别啊？”

“有什么区别？”蒋晴有些不解，“青花瓷也不过是历史赋予了它其他的价值罢了，本质上也不过就是由黏土烧制而成的，就像钻石和木炭，组成他们的都是碳原子，只不过排列的方式不一样罢了。”

“……”陈阳现在是明白为什么这个女人敢给自己下药了，可能在她眼里，自己最开始就是一个可以用以交配的优质对象而已。

蒋晴这时候又说道：“所有人为创造出的东西，一旦他们的价格超出了他们原本的价值，我觉得人们都是在为自己脑子里的泡买单。”

牛逼。

陈阳此刻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是有点好奇，就这么个半点不懂浪漫，一根神经走到底的女人，是怎么会和秦学明一个学校的？

按照她的这种理性的状态，不应该是个妥妥的理工科人才，现在最起码也应该是在科学院或者是某个实验室啊？

“你是不是觉得我一点也不……”蒋晴顿了顿，思索了一下才说道，“浪漫？”

“还好吧，我以前也觉得房子就是一堆钢筋水泥混凝土堆起来的方盒子，为什么要卖那么贵，后来才知道是小区附近的商圈、医院、学校还有交通赋予了本不属于它的价值。作为回报，小区所带来的人口，又会反哺这些公共资源。”

蒋晴补充道：“还有别有用心的炒作，把它们的价值拉到了一个不属于它们的高度，迟早是要出事的。”

陈阳一怔，没想到蒋晴现在就能看出这一点，如果连蒋晴都能看出来的话，那其他人就肯定也会知晓这一点，当一个东西一直处在不属于它的位置的时候，迟早是要被戳破的。

可为什么大家都是看破而不说破，反倒是在后面推波助澜呢？

“但是现阶段，经济发展又必须要依靠你所说的方盒子来饮鸩止渴。”

陈阳一下子沉默了，随即就想到了一句话，当整个社会都看起来很愚蠢的时候，那就是权力在肆意妄为。

漫步在古城中，一片雪花突然飘进了陈阳的后脖颈，陈阳被冰得一哆嗦，但脑子却是更加清明了一点：“你打算怎么运作古城区啊？照现在平山的情况，对老城区投入，基本上就是个亏本的生意。”

蒋晴却是执拗道：“让老百姓生活得舒服一些，怎么能算是生意呢？”

“可政府财政也是需要有进项的，我们虽然是个服务型的政府，但没钱拿什么服务？每年光是维护平山的基础设施都是一项巨大的开支，像老城改造这种项目，如果没有其他的盈利手段，完全就是政府在拿钱给他们修房子。”

蒋晴的手在陈阳手上捏了捏：“那你觉得怎么才能够盈利呢？”

“如果我们能把平山经营成乌镇或者是周庄的话。毕竟乌镇算起来，现在也才正式运营六年。”

“景区？旅游业？”蒋晴抓住了两个关键的信息点，然后摇摇头，“不适合。”

“秦学明和我的想法，平山还是以发展轻工业为主。旅游业这一块，我们既没有历史底蕴，又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历史名人。县一中倒是说范仲淹是他们的校友，但其实当年范仲淹也只是在这儿路过了一下，暂住了一段时间。”

“也不是没有办法。”陈阳想到后世的网红景点，从最开始的网红打卡景点，到后来的一张照片上的一朵花，一棵树，甚至是一块石头，都能为网红地，能够瞬间地吸引大量的人流，但是这一股热流，就跟高潮一样，来得快去得也快。

“什么办法？”蒋晴倒是不觉得陈阳是在吹牛，毕竟陈阳对于经济这一块，的确是有两把刷子的。

陈阳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