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长林目光定定地看了陈阳许久，心里也是百感交集，他感觉他是越发地看不懂现在年轻人了，明明能够有升官往上爬的机会，陈阳却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了。

若说之前，陈阳的担忧是来了市里之后没人护着他，可这会儿自己的意图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再加上今天听了张春来的汇报，一个市政府秘书长，虽然比不上市委秘书长，但终究还是能给予他一定的庇护的。

而此刻的陈阳，心里也是感慨良多，自己这不声不响的，竟然已经拉了这么多人的好感了。

在平山县，县委书记是自己的便宜姐夫，县长是自己的便宜女人。在市里面，市长屡次对自己表达了招揽之意。

再往上，省长洪军，因为吴晓曼的关系，和自己也多多少少沾点亲戚关系，再加上吴老那一尊大佛，有这么一重重的关系在，自己的仕途要是还不能平步青云的话，那自己就真的是头猪了。

中午休息的时间并不长，安长林让陈阳和张春来对了一下“口供”后，就直接带着两人来到了上午的会议室。

这次，陈阳倒是没等多久，就见着方明领着一众领导进来了，蒋晴跟在方明的身后，看到有些精神不振的陈阳后，目光里多了一抹复杂的情绪。

“老安？”方明在见到安长林后，惊了一下，毕竟会议还没开始，方明对安长林的称呼也就随意了些。

“班长。”安长林略微欠身，“我听说上午这几个家伙各显神通，也忍不住想来看看，不会不欢迎吧？”

方明坐下，笑道：“我看，你是来看笑话的吧？”

“谁敢看您的笑话啊。”安长林打了个哈哈，“您中午不是和我简单地沟通了一下吗？我想着先来看看，究竟怎么办，我也要先听一听他们的意见，才好做打算。”

方明点点头：“我中午也和蒋县长聊了聊，诶哟，你不知道我有多嫉妒，怎么特么的人才全跑到平山去了，平山也不像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啊。”

方明这话算是一点面子也没给其他人留，市里的几个领导神色也是颇为尴尬。那能有什么办法？谁让早上的会议，他们连插嘴都插不进去呢。

“哦？小蒋也有些其他的想法？”安长林看向蒋晴。

蒋晴笑道：“领导，我就是胡乱说的，做不得数的。”

“诶，你可不是胡乱说的。”方明的脸色沉了沉，“早知道你这么能干，就不把你放到下面去了。”

会前随意地聊上几句，众人的精神状态都有所回升。

“人都到齐了吧，那就开始吧。”方明扫视一圈，清了清嗓子道，“上午你们唇枪舌剑的，给了我很大的启发啊，你们上午都累着了，这会儿让舌头先歇一歇，听我这个老家伙说两句怎么样？”

方明话音落下的同时，掌声就已经等不及了，他压了压手：“又不是什么正式的会议，不用搞这些。我就姑且一说，你们也就姑且一听。”

“上午，张春来同志提到了要在陈安发展工业的事情，想法很好，我也很赞同。”

“中午的时候呢，我和安市长交换了一下意见，我的想法和安市长的想法有些冲突的地方，借着这个机会，说一说，辩一辩，看咱们究竟该听谁的。”

“我的意思呢，既然是提到了工业化，那干脆咱们就趁热打铁，积极地行动起来，该招商的招商，该引资的引资。”

“我知道，咱们陈安的工业基础比较薄弱，但家底不就是一点点攒起来的？三年不行那就五年，十年八年的，终究日子是要越过越红火的。”

“可你们安市长的意思是，目前陈安的底子太薄了，要想把摊子铺开，光靠一个陈安，搞不定那么多事。”

“你们的想法呢？”方明说完又补充道，“不要怕说错，也不要藏着掖着，之前就说了，这不是什么正式的会议，就算说错了也不要紧，大家笑一笑也就过去了。”

气氛凝滞了数息，张春来刚准备开口，方明却突然抬手打断了他：“你不要说话，你是老安的秘书，你们俩穿一条裤子的，你说他说都是一样的。”

“你来说说看。”方明很是霸道地指着陈阳道，“早上就听你小嘴叭叭的，现在你给我分析分析，咱们究竟是现在就全盘开启工业化好呢，还是过一段时间，边走边看的好？”

陈阳一脸的不自然，什么叫小嘴叭叭的，会不会说话了还？

给张春来投过去一个抱歉的眼神，陈阳坐直了身子对着一众领导点头示意了一圈：“各位领导，接下来我要说的，可能有点离经叛道了，要是有什么说得不对的地方，刚才方书记也说了，咱们就当一个笑话，一听一乐也就过了好吧？”

说着话，陈阳突然感觉自己的脚面被人踩了踩，低头一看，却发现是蒋晴，这是在暗示自己别乱说话？

可这么好的机会，要是不抓住的话，那陈阳下半辈子想起来估计都会给自己一个耳光。

左手在蒋晴的腿上拍了拍，示意她安心，陈阳才接着说道：“各位领导，我个人认为啊，工业，也要分几种来看，像矿石冶炼，机械重工，就属于是重工业。”

“陈安矿产资源虽然有一些，但是分布得比较散，没办法集中开采，也就很难形成专门的产业化，可以说开矿，在陈安来说，完全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目前陈安唯一能算得上是重工业的，也就是陈安市还有平山的两座水泥厂，开采的也都是石头矿，成本低，效益也低。”

“平山的水泥厂，每年撑死了有个一两千万的利润，陈安的可能要好一些，但相比于真正的重工业，这点利润说出去，怕是都能把人家给笑死。”

“所以啊，我们不应该在我们不熟悉的领域和别人竞争，重工业不是我们能玩得转的，那就干脆完全舍弃掉，咱们换一个赛道和别人玩。”

“再者说，我刚才说的重工业，目前来看，是利大于弊，但是从长远来看，其实是弊大于利的。”

“就像水泥厂，但凡哪天上面出台一个关于环保、节能减排的政策红线，我们的水泥厂要么就只能停产整顿，要么就偷偷摸摸地开工。”

方明上午像是个菩萨，但下午却像是个金刚，还不等陈阳说完，就敲了敲会议桌：“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不要有那么多假设性的东西，你说你的，我们自己会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