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后。

他在白日里被叫到黑色巨兽前。

尚渡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什么工作的，仿佛这里才是他的归宿。

他们要做的工作也不是填补漏洞，而是将黑色巨兽的每一处都清扫干净，因为明天要有人来参观黑色巨兽。

他们又开始了一天的工作，那破墙机压下来的声音没有响。

今天的这里的灰尘很小，但只要用扫把和干抹布去扫动那些灰尘，灰尘就会被平日里来的更猛，让人完全窒息，眼睛里看不到任何东西。

在这种环境下，尚渡狗搂着腰去擦要迎接检查的铁栏杆。

中午，身体像条被拧干的破毛巾，就连劳动的汗水都流不出来了。

只能化作无数的碎布片飘落凋零。

午休的时间是在黑色巨兽里享用不知是什么味道的食物。

他们躲在灰尘渐渐散去的角落，开了窗，看起来很干净，可阳光里能看到浓郁的粉尘。

当然，午饭是免费的。

这就意味着他们要付出下午的时间，若非如此，他们得不到这样的午饭。

坐在尚渡身旁的一个小伙子的表情比他还阴沉，机械地把饭扒进嘴里，每吃一口发出一声叹息。真是个忧郁的家伙。

感觉是在无言地控诉着对自己身在此地的不满。大概就是那种态度。

若是你对这种环境不满，你为什么不敢离开呢？

尚渡很想问，但其实他知道，因为这是很好很好的工作。

这位同事在不知道第几次叹气的时候，一不小心和尚渡的眼神对上了。

对方感叹道：“真是噩梦啊。”

尚渡笑道：“是啊。”

那年轻的小伙子吃不下去，掏出一包烟，问道：“抽吗？”

尚渡道：“我不会。”

小伙子自顾自点了一根烟，吸进洁白的粉尘，在叹息中吐出的烟雾是扭曲的：

“活过来了。”

他们从早干到了夜里。

结束的一刻，尚渡觉得自己还活着，只是腰很疼。

但这没什么，总有一天黑色巨兽会被修补，他会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

只要再挺一挺。

一天后的夜里。

他们又见到黑色巨兽。

戴上层层叠叠无法呼吸的口罩。

由于昨天黑色巨兽没有工作，今天必须要加倍工作。

他们也要加倍去填补黑色巨兽的漏洞，将所有的灰尘移出。

尚渡发现所有人灰暗的眼睛里都看不到对未来的希望，也不知道站在这里的究竟是什么。

白色的影子在灰尘里摇晃。

如墙壁压来的噪音中，尚渡的耳朵很痛，腰板依然挺的笔直。

他还年轻，即使昨天腰酸背痛，一天就会恢复。

工作到天明。

他带着满怀希望的灰尘，骑着单车回到家，将快要洗掉一层皮的肌肤又搓了一层皮，像是通红的鸭子。

躺到床上。

今天是休息日，霞诗依也休息。

霞诗依打来电话想和他煲电话粥。

但尚渡太累了，于是在霞诗依的安慰下，他沉沉睡去，一直睡到下午。

脑袋昏沉沉和他给霞诗依打回电话，而迷迷糊糊地聊了很多有的没的。

这一刻的轻声笑语是对他经历的慰藉。

总会好起来的。

黑色巨兽总有一天会被修好，霞诗依马上也会来到他的城市。

连续两天的工作后，在第三天后的夜里。

霞诗依忽然打来电话，说也要回老家，他的妈妈生病了。

尚渡让她路上小心，记得报平安。

在这天夜里，他也被叫到黑色巨兽里工作，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