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抬手随意的抹了抹眼泪，看了一眼趴在床边年纪还小的二妹三妹，又转头看向大妹叶芳问道，“咱爸呢？”

“咱爸去请李奶奶了，估计也该到了，你先把鞋穿上吧。”

李奶奶就是他们大队唯一的稳婆，村里的这些孩子基本都是她给接生的。

叶清抿了抿唇然后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严肃的说道，“芳芳，你听姐说，我看妈这情况不太对，她年纪大了，有可能会难产，我现在就去大队借板车，你把妈准备的那些尿布、包被什么的收拾一下，以防万一，咱们好去医院。”

听到她说妈妈可能会难产，叶芳心里怕的要命，前几天村里就有一个难产的婶子，最后一尸两命，她不想妈妈和肚子里的孩子也变成那样。

“姐，那你赶紧去，我这就收拾。”

“好！”

叶清来到炕前安抚住她妈然后穿上鞋扭头就跑了出去，人还没出大门就被站在屋门口的周水妹（奶奶）给叫住了。

“你干啥去？”

叶清闻言扭头深深地瞅了她一眼，就是这一眼，让她一瞬间感觉好像有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一样，冷嗖嗖的。等她反应过来叶清已经跑远了。

“嘿！这个死丫头，敢瞪我！真是反了天了！赔钱货就是赔钱货！”

一旁的大儿媳孙二妮往院里的西屋扫了一眼然后看向她问道，“娘，老二媳妇要生了，你不过去看看？”

周水妹闻言直接往西边啐了一口，然后破口大骂，“我呸！一个不下蛋的玩意，看她我都觉得脏了眼！生了一串的赔钱货，当初生下来我就该塞到尿罐子里淹死，省的看着碍眼！”

这年头农村都是土坯房，根本就不隔音，再加上周水妹故意提高了声音，所以躺在炕上的王娟听得一清二楚，不知是委屈的还是疼的，眼泪就这么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结婚十九年她接连生了四个闺女，也没能生出个带把的，一直觉得对不起婆家，更对不起自己男人，肚子里这个等了九年才怀上，可一定要是个男孩，这样自己就算死也瞑目了。

“妈，你别哭，我爸还有我姐马上就回来了，你要攒着力气。”

叶芳见她掉眼泪，赶忙走过去安慰，趴在一旁的叶兰、叶萍也学着她的样子哄着妈妈。

王娟看着趴在炕前的三个女儿欣慰的点点头，虽然她们不是儿子，但是一个比一个贴心，都是她的好孩子。

另一边叶清出了大门直奔大队长的家，这个点天才蒙蒙亮，家家户户基本都在睡觉呢，她拍了好半天，才有人来开门。还没等来人开口，她就急忙说道，“韩爷爷，我妈要生了，可能要难产，我想借咱们大队的板车送她去医院！”

大队长韩田生听到她这么说，心里也挺担心的，点点头说道，“行，那你跟我去仓库拉车去！”

“好，谢谢韩爷爷！”

叶清感激的冲他鞠了一躬，然后就跟着他去仓库拉车。

她今年十八了，从小到大没少干农活，所以自己拉着一个空板车也不费劲，拒绝了韩田生的好意，自己拉着板车马不停蹄的往家跑，可当半路上猛的看见那道高大消瘦的身影时，还是没忍住，停下了脚步。

向长林也看到了她，见她自己拉着板车，还跑的那么快，想了想还是上前问道，“叶清，你，要帮忙吗？”

叶清看着面前日思夜想的男人直接红了眼，想张嘴可嗓子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根本就发不出声，只能拼命地点头。

我要你帮忙，你永远不要离开我！

能再次见到活生生的你，真好！

向长林见她要哭，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很想帮她擦眼泪，可又不敢，只能干着急，“你别哭呀，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叶清努力的压制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心情，深呼两口气才说道，“我妈难产，我要送她去医院，你可以帮我吗？”

向长林毫不犹豫的点头，“可以，我帮你，你别哭。”他说着就伸手握住了板车的车把，“把车给我吧，我来拉。”

叶清点点头，把肩膀上的绳子挪开，然后把位置让给了他。

等向长林挂好绳子，两人也不墨迹，抬腿飞快的往家赶。

他身高腿长，拉着板车的速度要比叶清快上不少，不过现在叶清没拉车，正好也能追上他的速度。

两人到家之后她让向长林先在院子里先等着，然后自己跑进了屋。进屋就发现叶二柱已经把稳婆给请来了。

她赶忙上前问道，“李奶奶，我妈咋样了？”

李稳婆眉头紧蹙，“情况不太好，摸着胎位有些不正，再加上你妈年纪也不小了，可能会难产，现在还不到生的时候，等会儿差不多了生生看吧。”

“那我送我妈去医院生吧，要是生不了还能剖腹产。”

果然还是像上辈子一样要难产，她不可能让妈妈再冒险。

李稳婆闻言忙不迭的点头，“行，趁着现在还没到生的时候赶紧送去吧，医院更保险。”

听到叶清说要送医院，她心里也长舒了一口气，巴不得赶紧送走。前两天村里难产死掉的那个就是她给接生的，就是因为年纪大又胎位不正才没的，现在王娟又是类似的情况，她是真不敢再冒险了。要是接连两个产妇都在她手上没了，那她的名声可就彻底臭了，往后这十里八乡的谁还敢找她接生啊？她就指着这门手艺养家糊口呢。

“婶子，去医院得多少钱呀？”

一旁的叶二柱听到自己媳妇要难产也是吓得不行，但是他手里一分钱没有，都在他妈那攥着呢。

“这我也不清楚啊，估计得十块八块的吧。”

“这么多？”

李稳婆还以为他是舍不得花钱，直接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胳膊上，“哎呦我的大侄子喂，这可是人命，你媳妇要是能顺利把孩子生下来，母子平安，那是花多少钱都买不回来的！”

叶二柱尴尬一笑，“婶子，我不是那意思，那我这就去找我妈要钱，然后送娟去医院。”

“爸，你别去，我去，你和芳芳把东西都收拾一下，该带的都带上，要是我妈做手术的话还要住院呢，板车我都已经借来了，就在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