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往北吹
作者:夜幕下的一头猪 | 分类:其他 | 字数:81.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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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1回
怀远也不晓得自个儿为什么会跟向东搅和在一起。在青岛教书的日子里,动脑子的事情不多,他常常在思考这件事情。他觉得他跟向东跟王凌的感情差不了太多:“他们都是我的兄弟,比亲兄弟还亲的男人。肝胆相照,情义绵长,是可以依靠的肩膀,可以站稳的土地。自打感情上受了伤,就不咋喜欢跟女人打交道,虽说不排斥,但也一时难以动心动情。女人太复杂,太善变了,琢磨不透。她们可以成为自个儿的女人,可知心、交心、情情爱爱还是算了吧,也许遇上了就懂了。找个女人凑凑合合过日子,也是一种选择,不行就只好这样了。
男人就简单多了,哪怕是二横,如今也可以无话不谈了,都不用猜,就晓得他整天在琢磨什么,操心什么。遇上的事情八九不离十,所思所想差不了太多,容易了解,容易沟通,容易交流,容易理解。交心很快,共鸣很强。是女人太把自己当回事儿,杂念太多。还是女人的私心太重,总想从男人这儿索取点儿什么,得到更多的。还是女人从来就不说真话,掩饰着自个儿的内心轻易不示人。女人的心思真心难猜,搞不懂。
也许在女人眼里,男人都一个样。在男人眼里,女人都一个样。不一样的东西,是男人也好,女人也罢,都可能有,都可能没有,是个人就行,就可能会有,因人而异,跟男女无关,男女都一样。这就是人性,跟男女无关,是个人就都有。在这个层面上,男人女人都一样,没什么不同,没什么特殊特异的地方。
不过话又说回来,哪个男人能离得了女人。娶妻生子,传宗接代,男欢女爱,温存体贴,哪个能离开女人。凌子说过,男人喜欢女人是天性,是写在基因里的,这是科学。可能男人跟男人之间,更多的是灵的交流、共鸣,男人跟女人之间,更多的是欲的满足、共享。女人跟女人之间,就无可想象了,不晓得是个什么鬼。灵肉一体太难了,人海茫茫,知音难觅啊。”
研究生毕业的当口,论文刚答辩完,心情颇好的王凌正在校园里转悠,远远就瞅见社长跟方琴抱着个娃娃在林荫道上散步。一眼瞅见王凌,两口子走过来,社长说:“好长时间没见过你了,走,去家里坐坐,叫琴儿给你做几道拿手菜,咱哥俩好好聊聊。”方琴说:“凌子,走吧,走吧。”
王凌盛情难却,跟两人聊着天、说笑着去了家属楼。一路聊着,王凌才隐隐约约明白:“人家两口子早好上了,方琴早就心有所属。阿拉只是一厢情愿单相思,甚至连单相思都算不上。”
上了家属楼,王凌瞅着筒子楼四下打量。正是晚饭时间,楼道里弥漫着一股炒菜的油烟味跟高压锅蒸米饭的香味,楼道里挨墙根堆着一摞一摞蜂窝煤。打开房门,进了朝南的大间,方琴沏了壶茶,就洗手系上围裙做饭去了。社长招呼王凌坐好:“你成天都干些啥,忙成这样。”王凌感慨地说:“导师要求严,成天跟着他东跑西颠的,学校就没呆几天,都有些陌生了。你俩咋走到一起的,也没打个招呼。”社长意味深长地说:“水到渠成的事情,我毕业就留校了,托人给琴儿在中学找了个教书的师儿,留了下来。”王凌恍然大悟调侃说:“你这叫监守自盗啊,我说那会儿方琴咋就来文学社了,肯定是你亲自鼓动来的。老实交代,你俩啥时候认识的。”社长嘿嘿一笑悄声说:“她报道的时候认识的,一见钟情啊,没办法。”王凌低声说:“妥妥的监守自盗,打一进校门,就划拉到自个儿的名下了。近水楼台先得月,守得云开见月明啊。你老兄瞅婆姨的眼光真好,手段更绝,这些年一点儿风声都没传出来。我还枉作小人,代人受过,背了那么大个黑锅,跟人结了怨仇。今儿个要好好灌你几下,不醉不归。”
社长悠然自得地说:“阿拉就是一傻子,还说上海人有多精明呢,连名花有主都看不出来,乱献殷勤。”王凌说:“小人之心,不说他了。你往后在我跟前也别说上海人的坏话,阿拉也是上海人。”社长大惊:“真的。如假包换。你小子还说我藏得深,你才是那个藏得最深的,真真的阴险、狡诈啊。”王凌郑重地说:“有空到上海来找我玩,吃住行三包。”社长说:“行,好你个小凌子,看我等会儿不灌死你丫挺的。”
方琴端着两盘菜进来说:“谁藏得深啊,谁要死要活的。”两人面面相觑忙岔开话说:“好香啊,我跟你去端。”三人坐定,悠然地聊着美好难忘的大学时光,无限留恋那段青春岁月,畅想着光明远大的未来,不由自主笑出了声,惊醒了摇篮里的小娃娃,哭声震天要吃要喝。方琴赶紧把娃娃抱起来哄了又哄,塞了个奶嘴吮吸才消停。两个大后生压低音量说悄悄话、喝闷酒,王凌感觉一种温暖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老大不小了,是该成个家了,可那个她在哪儿呢。”
拿到复旦录用的通知,告别了校园,告别了老闫家的亲人们,坐上开往上海的火车,王凌思绪万千:“再见,我懵懂疯狂的青春,再见,我浪漫难忘的学生生涯。”
第11章 第11回
上海是个好地方。人人都说黄河的泥沙多,黄河吗,姓黄,泥沙能少的了。其实吧,长江的泥沙也不少,虽说比黄河是少点儿,可时间很给力,谁也挡不住。有了泥沙,就有了上海,所以上海又叫上海滩,本就是个泥沙沉积形成的沙滩罢了。小渔村成了大都市,中国的地盘上还有不少,比如说香港,比如说深圳。翻开中国的版图,上海的地理位置实在是太重要了。古代皇帝本来是不关心上海的,压根不知道中国还有这么个地方。英国人想占了上海上岸做生意,皇帝听说了才意识到上海很重要,那是死活不行,叫人把洋大人赶下了海。上海一旦简在帝心,皇帝就渐渐感觉到如果有人心怀不轨从上海进了长江,就会威胁到南京的安全,甚至整个长江流域的安全。既然长江海防有这么大隐患,那就前出放个哨吧。皇帝一声令下,上海就有了人烟,渐渐的,上海人就多了起来,人多了,自然就吸引更多的人前来,顺理成章设县、设府发展起来。
上海的繁荣是打租界开始的。洋大人始终不死心,心心念念想从上海上岸做生意。长江水运那是钢钢的,其它的什么大江大河都比不了。大航海时代吗,水运永远是王道。既然占不了,那就租吧,不租就用坚船利炮与你交流交流感情,说说话,谈谈心。皇帝没办法只好同意,洋大人在上海租地皮、盖房子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上海有了租界,就象吹气球一样地发展起来。商道从古至今都是王道,长安、君士坦丁堡就是这么发展起来的,后来都改了名,前者叫西安,后者叫伊斯坦布尔。上海也是新起的名,过去叫松江。上海有了租界,也就有了十里洋场,有了现在的上海,繁华似锦,纸醉金迷,冒险家的乐园,生意买卖的天堂。
王凌回到上海,在家里安顿好,跟喜不自禁的爷爷奶奶吃了顿丰盛的晚饭。爷爷高兴地跟他喝了一瓶黄酒,都有些微醺的样子。瞅着一脸沧桑、满面风霜、皱纹密布的爷爷奶奶,他的心就揪了起来:“那些年,老人家吃了不少苦,遭了不少罪,如今也该过几天舒心的好日子了。作为唯一的孙子,责无旁贷。照应好老两口,比甚都重要。学问哪不能做,只要想做,家里都可以,没啥难肠的。”
王凌在上海安家落户,安心做他的教书先生,课余时间研究研究咋也研究不够、研究不透的中国历史。中国历史就象一个万花筒,看着每一个碎片都是历史上真实发生的,可装在一个套子里,组合起来就成了万花筒,看得人眼花缭乱。就象一个魔方,不同的人拨动一下,就有了不同的解读,甚至大相径庭,让人迷雾重重。王凌要干的事儿就是把万花筒里面的碎片倒出来,进行拼图,还原那一张撕碎的纸片,就是绞尽脑汁转魔方,让魔方恢复出厂的初始状态。
王凌参与写过《永生》之后,就萌生了写小说的念头。等候开学的日子里,有一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无比清晰、奇奇怪怪的梦。凌晨醒来以后,他把这个梦记录了下来,起名叫“不朽”。
梦里他经历了一个故事。大东北的冬天太冷了,滴水成冰。一天中午,一支队形凌乱、穿着邋遢的士兵说着叽哩咕噜听不懂的话语闯进了一个村子,他们用枪逼着把村子里除人以外的活物跟舂好的米面,腌好的酸菜,压好的粉条都抢走了。临走的时候,他们扔下了一沓沓纸币,村子里的人敢怒不敢言,任由他们为所欲为。没多久,他们占了地主大院,很快就从里面传来了嘻嘻哈哈的声音。有眼神好、胆子大的男娃娃偷偷上了屋顶去看:“原来这伙人饿急了,在那儿开火做饭。吃饱了,还唱着听不懂的歌谣。”
村里有兄弟俩,哥哥叫朱满囤,弟弟叫朱满仓。两人气愤士兵抢走了他们心爱的大白狗,就秘密串联了一些小后生去杀这些士兵。午夜时分,北风呼啸,天地间只有风在吼叫,一丝亮光也看不见。十几个后生从黑暗中摸上去,凭借着地形熟悉,身形敏捷,把明哨暗、哨清理干净,杀进了屋子里,逐屋开始杀人。平时习惯了打猎、宰杀猎物的后生们越杀越起劲,一点儿也不害怕。可还是闹出了动静,士兵喊着叽哩哇啦的鬼话,冲出屋子跟后生的火拼。伤亡终于出现了,有三四个后生应声倒在了血泊中,没了声息。后生们杀红了眼,开枪反击,把士兵全都干掉了。可惜有几个士兵趁乱跑出了村子,摸黑溜走了。
天亮了,村子里的人都出来了,挤到财主家里看热闹。人们议论纷纷,有的气愤地说:“干得好,这伙人就是该杀。”有的惊恐地说:“这下闯大祸了,人家来算账讨债可咋办。”有的埋怨地说:“就不该莽撞行事,不就是吃的、喝的吗,他们又能吃多少,吃多久,吃饱喝足走了就好了吗。”后生们害怕了,有几个平日关系好的跟兄弟俩准备逃亡,有些不听兄弟俩话的准备心存侥幸留在村里或者上山做土匪。
五六个人跟着兄弟俩走上了逃亡之路,一路躲躲藏藏,打打杀杀。过了没几个月,到了秋叶开始泛黄的时候,只剩下四五个人,兄弟俩遇上了抗联的人救了他们。他们加入了这支队伍,一直跟那些入侵而来操着些听不懂的话语,叽哩哇啦说话的士兵打拼。哥哥一直精心照应着弟弟,弟弟年岁小,走不动了,受了伤,哥哥就背着他走。两人相依为命,坚强地活了下来。几年下来,兄弟俩杀人如麻,数也数不清。他俩喜欢上了这种刀口舔血的生活,可是啥事干多了,总有闪失的时候。弟弟在一次行动中被人家俘虏了,哥哥纠结人马去营救的时候,打跑了那群同样野兽一般的士兵,可看到的只是弟弟一付完整的白骨森森的骨头架子,一丝血肉都不见了。逼问一个受了伤没跑掉的伙夫,那伙夫会说人话。原来那伙士兵恨透了抗联的人,把弟弟活剐了,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剃干净了每一丝血肉,准备拿回去做标本。哥哥打那儿起就变得沉默寡言,只晓得追杀那伙畜生一样、禽兽不如的士兵。
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人家的包围圈一天比一天收紧。终于有一天,哥哥这一伙人被人家围住了。打光了最后一颗子弹,哥哥把匕首插入了自个儿的心脏,含笑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士兵的头头看到直停停躺在地上的哥哥肃然起敬,把他抬上了山上的雪线,用雪把他埋了。
很多年过去了,抗战结束了。兄弟俩的家人寻访到了这里,找到了冰封的哥哥。哥哥的面目栩栩如生,依然睁着眼瞎微笑着。这具烈士的尸体永远地留在晶莹剔透的冰块里,为后人景仰。在那冰块所在的山脚,公家建起了一座抗战纪念馆。有名家造访,题写了一块匾额,名字叫“不朽”。
王凌写完后发给了刘震,刘震续写了一些对话细节,丰富了些抗战情节,交给文学社的人润色增减,强化小说的离奇、曲折、可读性。没多久,这篇十几万字的短篇小说就刊登发表了,后来还改编成了电影、电视。那些都跟王凌无关了,他只是记录了一个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