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深冬，云层中却传来一阵阵沉闷的雷声。

傅明晖俯下身，抬着手正擦拭他垂泪的母亲。

傅司承看着忽然就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一桩旧事。

入夏时节多暴雨，程雪的生日也随之到来。

他为了给父母一个惊喜，特意请了假提前从学校赶回来。

傅司承那时候才七岁，身形大小刚好能躲进父母亲卧室的衣橱中。

她怀里抱着蛋糕，满怀期待着等着傅天旭与程雪回家，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傅天旭和傅明晖的母亲。

成年人肮脏下作的世界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展现在他眼前。

傅司承至今都记得那股子由内而外的恶心，在他的脑中和胃里翻涌，变成令人作呕的情绪。

他心中一向温和高大的父亲一瞬间分崩离析。

衣橱中的空气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傅司承被卧室内的两人恶心得喘不过气。

直到程雪的回来，家里爆发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激烈争吵。

那天的记忆从这里开始变得浅淡。

他发了一场高烧，几乎要昏迷在衣柜里。

等到醒来之后，傅天旭和程雪已经让律师在准备离婚协议。

傅家和程家的财产资源数额过于庞大，两人结婚了这么些年，两家的很多资源和项目都交织在一起，不是一时间就能分割得开的。

只是还没能到离婚协议，程雪的身体就日渐消瘦，像是受到了很大打击之后便一蹶不振。

记忆到最后都是灰白的，是程雪眼里的不甘和怨恨，是他心里母亲尚在人世时对他的怜爱和不舍。

脑海深处里那股恶心的感觉，在看到傅明晖和他母亲的第一眼瞬间卷土重来。

傅司承就这么站了十分钟，这已经是他容忍的极限，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

飞机在上京国际机场落地，陆曦然走出vip休息室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对江婉说：“要不今晚我还是去你家住吧。”

江婉瞪大了眼睛：“怎么回事宝，是上景鹿苑的最大别墅吸引不了你了吗？为什么你有家不回要在外面流浪？虽然我也欢迎你莅临我家，但要是你再不回去的话，你的亲亲宝贝老公傅司承就要把我宰了！！”

她浮夸得擦拭了一下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我还年轻，还有那么多男模等着我，我不想死啊。”

陆曦然：……

她的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陆曦然也不好意思再厚着脸去人家家里住。

当然，她也不敢把实话跟江婉说清楚。

怎么说呢。

难道说，其实是因为我跟傅司承不小心在电影院接了个吻，然后不好意思面对他导致“出逃”小半个月不回家？

她陆大小姐不要面子的吗！

呵呵。

早死晚死都得死。

陆曦然认命地坐上回家额车，秉承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人生格言，磨磨蹭蹭地回到了上景鹿苑。

更何况，明天就是除夕了。

再不回家的话好像也说不过去。

陆曦然站在门口，做了几个深呼吸，轻手轻脚地打开门。

然后悄悄地探了个头进来，环视了一下。

好像没人在家？

她松了口气，但也没完全放心。

忽然，鼻腔中隐隐嗅到一丝酒精味。

陆曦然顿了一下，觉得有点奇怪，客厅里是没人的，酒味应该……应该是从二楼传来的。

她皱起眉头。

家里是没有住家保姆的，她刚回家也没喝酒，可想而知喝酒的人是谁。

而且酒味都已经浓烈得发散到客厅，甚至开门就能闻到。

老男人到底是喝了多少？！！

就算是应酬也不用喝这么多吧！

陆曦然明明记得他是有胃病的，有病居然还酗酒？？

她上了楼，一间一间房间找过去，终于在二楼的花园阳台上找到了傅司承。

桌上放着一瓶看起来年代久远的洋酒，像是才启封的，已经见底。

傅司承姿态懒散地靠坐在阳台的沙发上，微微低着头看不清情绪。

陆曦然记得他坐着的那个沙发是法国的一个小众定制品牌，她去玩的时候别人介绍老板认识的，然后就心血来潮定了一套三百多万的双人沙发，结果到货的时候发现跟整个别墅的风格都不搭，就被她扔到二楼的花园阳台上落灰了。

现在看看，原来不是因为沙发不好看。

主要看是什么人坐在上面。

傅司承这么随便一坐，就把沙发坐除了金融峰会的现场。

连沙发的身价都好像上涨了几倍似的，贵气逼人。

或许是她上楼的动静太大，陆曦然一来，傅司承就注意到了。

男人转过头，陆曦然的脚步跟着顿了一下，即便是被发现之后两人的对视，也没有想象中的尴尬。

她原本是想先发制人的，站在道德制高点以及夫妻情面上说他两句不该喝这么多酒的。

结果视线刚落在男人身上，对方就冲她招了招手。

姿态是上班时间不曾出现的懒散，看起来倒比不学无术的富二代还不学无术，但浑身的气场依旧矜贵得要命。

因为酒醉，眸中水光潋滟，似笑非笑的勾着人。

“过来曦然。”

陆曦然：……

真有小明星被大佬包养那味儿了。

还有，我是小狗吗？招招手就要过去？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还是应声乖乖上前走去。

顺势坐在傅司承边上，还没坐定，傅司承就伸手揽住她的腰，一把将人抱在怀里。

陆曦然惊呼一声：“你发什么酒疯！”

对方像是没听见似的，下一秒将头埋进了她的肩颈里。

没说话，就这么沉默地呆着。

这会儿陆曦然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傅司承今天有些怪怪的。

心情……好像不是很好的样子。

……

不会是铭世破产了吧。

谁知道傅司承忽然闷闷地笑了声。

在她耳边笑的，声音低沉厚实，震得她耳朵都微微发麻。

陆曦然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想得太入神，不自觉地把脑海中铭世破产的念头给说了出来。

她尴尬了两面，然后理直气壮。

算了，不跟发酒疯的男人一般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