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且
作者:九九野马 | 分类:现言 | 字数:82.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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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断绝
五年前,庄远刚刚跟随五爷,整天窝在出租屋里等待召唤,而顾且已经是蝉联夜色花魁榜三年的头牌花魁。
那一年的五月,高考在即,同时也是夜色生意天天爆棚的月份。
即将高考的顾且奋笔疾书努力复习,想要考上外省大学逃离深渊。
白天学习,晚上陪酒,再加上精神高度紧张,硬生生晕倒在客人怀里。
那个客人就是林少爷。
常客都知道小花魁且且不做荤的,平日自视清高待人冷漠,砸钱顶多能换来喝杯酒,根本不可能向哪个客人投怀送抱。
所以当她晕倒在林少怀里时,旁边的跟班大肆起哄,要林少趁机采下这朵高岭之花。
昏迷并没有持续很久,她醒来时男人正在扒她的裤子。
腰上的布腰带成为阻力,男人掏出一柄短匕首想要割断,她本能地踢腿挣扎,没想到混乱中那柄匕首竟然扎在对方身上,一时间血色弥漫,周围的跟班全都吓傻了。
林少靠在沙发上喘着粗气,费力喊出几个字:“真他妈够辣,老子早晚干死你!”
顾且也吓傻了,快速跑出去求救,她想求人叫救护车,没想到光着上半身的样子被卫泽看到,等她借到手机打电话时,卫泽已经带着一群人冲进那个包间。
后来场面很乱,两帮人打成一团,厉姝也进去了,顾且站在门口不敢进也不敢走,任凭看热闹的客人来回扫视她的窘迫。
救护车来了,宣布林少死亡。
警察和法医来了,初步检查结论:腹部失血、脑部重击,真正死因需要深入调查。
这个时候厉姝主动站出来,说那柄匕首是她刺的,话音刚落,卫泽又站出来护着她,说那么小的“水果刀”刺不死人,是他往林少脑袋上砸了一个红酒瓶。
包间里的情况太乱,那群跟班口供不一,有的说顾且刺了一刀,有的说厉姝也刺了,还有人说卫泽对林少拳打脚踢,一定是致死原因。
警察要把现场的人全部带回去,就在戴手铐的时候,整个夜色突然断电,火警警报乍响,所有客人一窝蜂冲向楼梯,场面乱到无法形容。
顾且一直站在原地,她的夜视能力太差,这种情况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只能感受到前后左右许多人撞来撞去大声叫喊。忽然,一件带着木质香调的薄风衣落在肩上,她被一个男人拥在怀里,随人群方向悄悄离开了夜色。
这个人就是席铭洲。
事发两天后,她求席铭洲送她回家,那个厉姝精心布置的温馨的家,哪知一进门便看到家里被砸得稀烂,又去夜色,发现大门上贴着封条,不远处还有几辆警车、面包车里的人探头看,于是,席铭洲一脚油门开回别墅,告诫她暂时不要出去。
后来的事都是席铭洲打听到的,他说林少的死闹得很大,夜色被勒令停业,三个犯罪嫌疑人失踪,警方正在通缉卫泽、厉姝和她,提供线索者重赏。
这只是明面上的通缉,还有黑道上也下了追杀令,要他们三个人给林少陪葬。
她就这样留在席铭洲身边逃避追捕,改了名字、枪手替考、进入大学……成为席铭洲和陶夏的遮羞布。
再后来林少的事不了了之,网上的通缉令没了,夜色也重开了,她偷偷藏在夜色门口的草丛里等了一周,终于等来五爷的车。
她想求五爷找找厉姝,或者告诉她厉姝在哪里也好,可惜身份卑微,还没见到五爷便被保镖赶出去,只留下“五爷不见”这句话。
顾且一口气说完全部,再抬头,只看到庄远神色不明的眼神,像是怀疑,又像是怜悯。
“其实我也想过去自首,庄远,我真的想过,可是……我怕死,我怕坐牢,我怕即便坐牢也难逃一死。”
坐在床边的男人眸色深深,或许是看她可怜,或许是有其它目的,竟然一时失智抱了上去,声音轻轻的:“过去了,那些事都过去了。”
安慰也只是安慰,两个人都知道那些事过不去,否则便不会出现昨晚械斗的一幕。
夕阳落山,夜幕掌权,明亮的月色透进道道光束,楼下仍是灯红酒绿的热闹欢场。
屋子里没有开灯,黑暗中相对的两人渐渐抚平心绪,渐渐拉开距离。
手机光亮了,一条短信蹦出来:【媳妇,锅里的饭怎么没吃?是不是加班太累了?要不别干那份工作了,回来我养你吧。】
庄远也看到了短信内容,张口为自己圆谎:“你发烧的时候阿昭打过电话,是我接的,我骗他说你在加班。”
女人没有怀疑,尤为真诚的道了声谢:“谢谢你庄远。”随即深吸一口气按下回复:【今天家长会怎么样?】
短信刚刚发送成功,阿昭的电话便打了过来,庄远有些紧张,担心谎言被拆穿竖起耳朵听。
好在两人的谈话内容没有涉及之前的短信,阿昭也没有谈起福海楼的甩饼工作,只是一直在说楠楠的学校有多好、设备有多先进。
庄远不敢走,直到这通电话结束总算松了一口气,转移话题问顾且:“要不要再休息会儿?”
“不了,这几天生意好,我还是抓紧时间多赚点吧。”
顾且说的是真心话,她心里明白林少的死不会轻易了结,昨晚是拦车械斗,明晚可能就是半道截杀,躲得了一次两次,难道躲得了十次八次吗?
她需要钱,需要抓紧一切时间赚钱,即便最后难逃一劫也要给阿昭和楠楠留下足够的生活费。
什么是足够?
至少保证他们今后衣食温饱;
至少不让他们受自己连累;
至少要让席铭洲没有任何理由和手段找他们麻烦。
总而言之,她必须在不知何时结束的生命里赚到足够的钱,将阿昭和楠楠撇出这场漩涡,以及……彻底摆脱席铭洲。
三件事,一条路,一条万分不舍又必须走的路——与阿昭断绝所有关系。
无论是情侣姑嫂,还是半路姐弟,亦或是萍水相逢的支教老师和穷小子,只有彻底断绝才能护住他们平安,才能敷衍席铭洲不找他们麻烦。
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后悔一时嘴快向张峰和大伟说出沪上这个吃人的地方,后悔带着兄妹俩回来,倘若当时说个其它城市,即便是比城隍村更穷的山沟沟,也不会沦落到此刻局面。
打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流刺得人指尖疼,不禁再次苦笑,哪有后悔可言,张峰和老爷子做的事那么危险,除了沪上和京都,哪里都不可能让他们放心。
这一遭,是命,也是躲不开的选择。
忙碌一夜,送走最后一拨客人时已是凌晨四点,庄远找到花园中静坐的女人,挤出温和笑意:“回吗?”
顾且看过去,昏暗的路灯和明亮的满月照在他身上,隐藏五官,显出轮廓。
太像了,庄远的身形和阿昭太像了,同样高大,同样壮硕,唯一不同的只有庄远嘴角总是夹着一支烟,阿昭没有。
星火似明似灭,伴随男人的呼吸一亮一暗,她收回目光,强压酸涩应道:“不回了……以后都不回了。”
“嗯?为什么?跟阿昭吵架了?”庄远摆出一副担忧模样,并不知道眼前的她根本看不到任何表情。
“没有,我不想连累他。”顾且对庄远有种发自心底的信任,可能来源于他是经理,过去那些事瞒也瞒不住,也可能来源于他救了她。“庄远,阿昭是这世上最干净的人,我不想让他为我担忧,不想他踏入这趟浑水。”
庄远愣了,凭心而言,如果眼前的女人和那个傻小子不是五爷的血脉,他不会扯他们下水,可是没有如果。他说:“别多想,林老大那边有五爷顶着,我也会保护你,放心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女人苦涩笑笑,一天之内第三次向他道谢:“谢谢你庄远。”
这一夜,她没有回家,面对阿昭临睡前发来的短信避而不见,不是不想好好告别,而是太了解对方的执拗,担心纠缠的日子抵不过被林老大追杀的时间。
不能让阿昭和楠楠处于一丝一毫的危险之中!
身体累得酸软,迷迷糊糊睡着了,隐约感到有人走了进来,她想睁开眼,眼皮重如千斤,想抬手捻开灯,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那人拔下她几根头发,又用什么东西伸进她嘴里蘸取唾液,动作很轻很轻,似乎怕弄醒她,呼吸也极为轻慢。
一定是个梦吧,五楼没几个人能上来,太太的房间更不允许下面人进出,所以,一定是个梦吧。
晨曦升起,她感觉不到那人的存在了,周围一片安静,只剩空调的转动声孜孜不倦,她也由此进入真正的梦乡。
这边沉沉入睡,那边缓缓苏醒。
阿昭看着床头闹钟自语:“六点了怎么还不回来?”
他想给她打个电话,转念想到昨天早上那条“加班开会”的回复,按下数字的手又抬了起来。
【媳妇,今天还要加班吗?】信息发送成功,久久没有得到回应。
楠楠起床了,阿昭赶忙也起来准备早饭:
“楠楠,今天早上想吃什么?”
“哥哥我不吃了,李爷爷要我陪他去吃虾仁馄饨,我们约好六点半在楼下见。”
男人脱口反问:“今天不是刘爷爷送你吗?”
“是啊,李爷爷说他闲着也是闲着,让我和刘爷爷一起陪他去。”
“好吧。”
楠楠像股小旋风似的跑了,稚气蓬勃的样子让阿昭很欣慰,毕竟是小孩子,没有那么多烦恼,也没有那么多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