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停在车门把手上，维持着要拉开的动作，听到身后有声音传来。

EASON还没想好要用怎样的态度对待他，但听到傅承唤自己的声音时，下意识的转头去看他。

从那个办公室外离开的路上他想了很多，以至于回头望向傅承的目光，也是深沉的阴鸷。

“...先生。”

果然吓到了他，看着傅承佯作轻快颠颠簸簸向他跑来的步伐，逐渐停滞，变为试探的动作。

不知怎的，心中顿时升腾出莫大的躁郁。燃起根烟叼在唇边，视线从他身上挪开，掩住自己骇人的目光。

“回家吗？”

深呼吸后，他竟脱口而出这样的话。

“先生，您怎么了？”

傅承在他面前站定，目光中真真切切透露着关切，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伪装。

火星骤然明亮，绵长的烟雾吐出，心中的躁郁似乎减弱了些。

EASON抬头望了望夜空中的月亮，今天的夜晚天气很晴朗，没有什么云，月亮在夜幕中央，格外清晰明朗。

他很想拽过傅承的手，厉声质问刚才自己听到的话。

他不想承认他对傅承做过的一切，甚至在今天以前，他也从不觉得自己真正做过什么，为什么会让傅承如此畏惧。

可回头在看到傅承澄澈明亮的目光时，他甚至在怀疑自己刚才听到的那番话，是否真的出自这个小家伙之口。

“回家。”

几经犹豫下，EASON仅仅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浅浅勾出个笑容，拉开车门。

如果可以，就让这种虚假的安宁，维持的更长久些吧。

一路上傅承都很心不在焉，目光始终落在窗外驶过的世界，就连EASON始终沉郁的心情，都全然没有发现。

这让他很恼怒。

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是不断地点着烟，又将直至燃烧殆尽都仅触碰过嘴唇的烟扔到窗外。

沉默绕着海岸线驰行，海边的公路上没有什么车辆，偶尔对向驶来的车灯恍过在夜幕中孤独前行的Landaulet。

“站住。”

傅承像往日一样推开自己的房间门，可身后传来的声音，令他像个被摁下暂停键的电影中的人物，瞬间立在原地。

EASON站在落地窗前，月光从他背后涌入室内，屋子中没有亮光，傅承一时间看不清楚那个逆光而立的身影。

“先生？”

傅承眯起眼睛转身走向他，不知道为什么，前二十几年一直很好的视力，现在几乎每天都在下降。

和江央闹的那场矛盾一时激动下，左眼眼球的血管居然破裂了，不过他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匆匆止了血就跑出来，现在眨眨眼睛，就有些许的刺痛感。

没等他走到EASON身边，手腕就被抓住，顺势整个人都被带进了EASON怀中。

EASON俯首在他脖颈之间，双手的动作仿佛很珍视自己，一手护住了他的头，轻轻按向心口。

傅承嗅得见他身上混杂着浓郁烟草味的旷远气息，这是独属于这时的EASON的味道，耳边听得见他有力却有些仓促的心跳。

“陪着我。”

这是命令吗？

短短的三个字将EASON全部的倦意揉碎在这一口长长的叹息中，仿佛窥得见令他疲累不堪地无奈和痛苦。

深拥自己入怀的男人，脆弱得像座碰之即碎的纸雕城堡。

他应该同样紧紧拥抱着那个男人，或许也得说些动人的安慰的话语。

傅承这样想，可他只是机械的站在那里，甚至双手仍旧垂着，连一个像是拥抱的动作都做不出。

“是，先生。”

他这样冷漠的话道出，EASON的身躯一僵，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面对着EASON的他胆子大了很多，不再是曾经那样战战兢兢的苟活，像是有了什么坚固的依靠一样，逐渐肆无忌惮。

这份放肆，是否来源于EASON不该产生的情感呢？

他不想承认。

EASON的目光深沉悠长，青灰色的瞳孔之中清晰映出自己的影子。指尖划过他的颊，像是在擦拭一件心爱至极的至宝。

“壁橱里面有瓶酒，你去取来。”

放下手的动作都带着不舍，看着傅承循令取酒的背影，脱下外套，坐在身后落地窗旁的皮质沙发上。

傅承太过明白主人的习惯，不需要他多说什么，同时取来了两只玻璃杯。EASON是个享受独处的人，这样的命令很明显也很罕见，有一杯酒是属于自己的。

娴熟的跪在EASON脚边，将玻璃杯搁在桌上，再将怀里抱着的酒瓶打开，悉数倒进两只杯子。

“我们来做个游戏。”

EASON拈起杯酒放至唇边，抿了一口，牵起傅承的手，示意同坐在他身边。

“一个问题，一杯酒。”

傅承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见EASON喝了酒，端起面前的这杯酒就要灌下。

EASON不禁失笑，按下他的手，“我问你问题你答得出我来喝，答不出你再喝。”

傅承抬手摸摸自己的后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先生想问什么？”

EASON拿出根烟叼在嘴里点燃，晃了晃酒杯，看褐色的液体爬上杯壁，似乎在思索什么。

“你和那个小子，什么时候认识的。”

这个问题，比他预想的简单浅显的多，况且EASON明明是知道答案的。

“高一的时候，他那个时候很出名，想不认识这位男神学霸都难。只不过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关注到我的，可能是成绩差到也总是被老师提及吧哈哈。”

提起江央，他脸上总是不自主地洋溢出笑容。

“嗯。”

EASON仰头饮尽，傅承倒的酒并不多，大约只是杯子的一半左右，可烈酒入喉犹如火燎，就算是他也不禁皱了眉。

“先生。”

傅承拉住他的腕，看起来十分关切。

EASON轻轻拍拍他的手背，将空了的杯子递给他。

“倒满。”

傅承照做，看起来今晚的先生只为求一醉，既然如此他就不必费力扮演担心他身体的角色了。

“向江央表白那晚，那小子对你说了什么？”

他的笑容卡在脸上，眼前一瞬间闪过那晚树林里交错刺眼的手电筒光，耳边充斥着模糊不清的声音，大都是不堪入耳的秽语。

“江央他...他说他也喜欢我。”

“之后。”

“之后？...之后我们被发现了...是我的错...江央说，他说...”

...傅承，你真恶心。

傅承捏着杯壁，颤抖的手背上青筋凸起，他记得江央那时的神情，记得江央那时疲累厌恶的目光，无论如何，他也说不出那句话。

死死皱着眉头，端起酒杯就想要咽下口中灼喉的液体，眼角有什么东西湿润了。

杯口刚碰到嘴唇的时候，手就被硬生生按下，他睁眼看去，EASON夺过了他的酒杯，灌入自己口中，那对好看的眉毛又一次皱起。

这杯酒应该是他的。

“先生，明明回答不出来的是我。”

酒杯里一滴也没剩下，杯底触及桌面时发出声闷响。EASON指尖擦了擦唇角，抹去零星酒液。

“你生病了，小家伙。”

EASON将他的酒杯放远了些，复又倚靠在沙发背上的动作看起来格外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