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随瞳孔猛的一沉，有什么东西重重砸在心头。

这些年，他自以为是保护偏爱的举动，在苏霞眼里，原来一直都是个笑话。

苏霞直视着千随，自然把他的反应都看在了眼里，她觉得极其痛快，甚至压过了身上和脸上的疼痛，她不想停下来，一字字继续挤出牙缝，“没错，千随，你在我这里，从始至终，都没得到过一丝一毫的感情，我都是装的。也只有李如那样的傻女人，才会对你这么痴情，结果她得到的是什么？是你的忽视，背叛，抛弃，就连她下葬那天，你都能听我的话不去看她最后一眼。”

千闻屿坐在沙发上紧紧攥住拳头，他怎么能不记得那天的场景，母亲下葬那天，老天爷都在为她哭泣，而千随呢，就因为苏霞的一句身体难受，缺席了母亲的葬礼，陪同苏霞去医院检查身体，结果就只是吃坏了肚子。他跪在大雨中为母亲感到不甘，愤恨，他宁愿母亲从来没有嫁入过千家，不认识千随这个负心汉，哪怕他也不会降临在这个世上。

“千”这个姓氏，对他而言是一种耻辱。

风倾舞忧心忡忡地查看了一眼千闻屿的反应，她紧抿着唇，千闻屿心里的难受和眼里的痛苦，形成了一道无形的细绳，把她的心也揪在了一块儿。

苏霞泛起了狰狞的笑意，“你一直都不知道吧，当初其实是我让人把你出轨的证据拿到李如面前，才导致她心脏病复发的，她还天真的以为，那些照片是恶作剧，那么优秀的一个女人，竟然为了你试图说服自己。后来我等不及了，我盼着她能早点死，好让我顺理成章地踏入千家的大门，于是趁你不注意的时候，我打听到了她所在的病房，当面向她讲述你是如此宠我爱我的。结果，她真的被我活活气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而你呢，竟然还真的一点都不在意。有时候我真的为李如感到不值，她明明可以变得更加出色，站在人人都渴望到达的高度，却愿意为了你收回自身的锋芒，做一个贤妻良母。她成为了你想看到的模样，却不知道你的心也一点一点地离她而去了。所以说，她就是个傻子！我从一开始就认定，我绝对会是最后的赢家！”

苏霞怒瞪着千小温，“只可惜，我生了一个这么没用的儿子，害得我出门都要被那些贵妇笑话两句，她们都觉得是我的报应，不过我想，这些都是你千随的报应才对！你处心积虑地想培养一个自己的继承人，结果大儿子弃你而去，还一手把你的公司整垮，小儿子又天生痴傻，这辈子都得让人照顾，你说，我有什么留下来的必要？是，我只爱自己，不愿意带着一个拖油瓶离开。”

她兴许是说累了，也过瘾了，调整着姿势曲坐在地上，前不久才做过护理的一头波浪卷发通过一系列的不愉快而凌乱不堪，精致的妆容也因为哭闹和殴打而东一块西一块地变成一个调色盘。

千随的脸上早已是乌云密布，他的脖子涨得就要沸腾了一般，愤怒的心在胸腔中剧烈扑腾，一道火焰从两边的肋骨一下子就窜了上来。他走近苏霞，苏霞下意识就要往后退，千随却不肯让她轻易避开自己的动作。

他蹲下身来，一只手用力掐上苏霞的脖子，目眦欲裂，“你怎么能这么狠！这么狠！你这个毒妇，死不足惜！”

“咳咳！咳咳咳！”苏霞失去了呼吸，难受地咳出声，她感觉自己都能咳出血来，喉间弥漫着腥气，她艰难地继续激怒着这个男人，“有本事，你就，掐死我。”

“哇啊————”千小温面对这个场景被吓得哭出了声，抬起两只胖乎乎的小手给自己擦着眼泪，管家战战兢兢地把他护在身后，“别哭，别哭了啊，乖。”

“哇啊————”千小温又提高了哭腔，千随这才从愤怒中清醒过来，他看着这个自己曾经深爱过的女人，自嘲地笑了笑，甩手就把她的下巴扭过一边，嫌弃地擦拭着手掌，“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就这么轻易解脱的。”

苏霞的脖子直到脑袋都感到一阵窒息，若不是千随放开手，她可能真的就要见阎王了。“咳咳咳，咳咳咳——”她瘫倒在地上给自己顺气，再也提不上一点力气。

千随对管家说，“你先把她带下去，关起来。”

管家有些不放心千小温，但想到风倾舞她们还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应声道：“是。”

苏霞以一个十分滑稽的方式被带出了他们的视线。

相较于刚刚的惨烈，此时的大厅静的连一根银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千随深呼吸了几口，疲惫地坐在最近的一个真皮座椅上。

从苏霞的话语中，他也深刻意识到了自己当初对李如的残忍。

他比谁都清楚，李如爱他，很爱他。不过也确实如苏霞所说的，他把李如所有的付出都看成了理所应当，李如对他妥协多了，他就开始飘的摸不着边，以至于做出后面那些混账事。

他侧头看了一眼千闻屿，懊悔道：“小屿，带我去看看你母亲吧，我……”他的鼻头忽然一酸，又垂下了眼眸，“我……”

千随张着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想到这么多年自己竟然一次都没去看过李如，就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时间过去了太久，他开始在脑海的最底层寻觅那段埋葬了许久的记忆，李如，是他的发妻，是他当年为了从一众追求者中脱颖而出，捧出一颗真心许诺要疼爱一辈子的人。当初很多人都不看好他，可李如还是愿意把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

千随心痛如绞，他明白，迟来的深情，是最低贱的。

这么多年，他把自己的初心都给蒙蔽了。

“带我去看看你母亲吧，我不祈求能得到她的原谅，我只是，好久没和她说过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