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人类从历史里吸取到的教训，就是永远不会吸取教训。

艾威风凛凛的站在最高处，如同监工一样监视着少年少女们工程的进度。

在它展露出雷霆手段之后，少年少女们便再也没有抱怨了。

他们麻木而勤劳的快速修建好了居住所，然后自觉的排成一排，等待着指令。

对于这些思想已经被驯化的少年少女，他们需要的不是自由，而是一种合理的剥削。

因为他们的脑海里根本不理解自由是什么观念。

他们只知道世上有两种人，一种是奴隶，一种是主人。

现在不要他们当奴隶了，他们就会觉得自己是主人，到后面必然会出现极大的乱子。

艾很清楚这一切，而林德显然还不是很清楚。

所以它才会选择自己来把这里先解决好。

至于林德那边，也进行得很顺利。

多雷比想象中要更加能干。

这是一个非常懂得看人眼色的少年，在所有的少年少女中，他身上的伤是最少的，而且身体状况也是最好的。

难得的是，其余的少年少女并没有对他还有异样的眼神。

说明这名少年能够在不伤害他人利益的情况下，保全自己。

这是一种非常难得的品质。

而他也不仅仅擅长这一点，在开路的时候，他那凌厉的刀法，以及在黑暗里快速分辨道路的能力，也让林德刮目相看。

“多雷，你从哪里学到的这些？”

林德在马背上问道。

“我家以前是猎户，大人。”

多雷一边牵着马走，一边回头笑道，露出一口洁白的大牙。

“我爸曾经是整个村庄最好的猎人，在他不小心踩到自己布下的捕兽夹之前，后来最好的猎人便成了我。”

“这山林里我熟的很，还曾经有个未婚妻，不过后来在暗夜教会屠杀我们村庄的时候死掉啦。”

说起这个的时候。

尽管多雷尽量隐藏，但他喉咙里还是发出了一声古怪的呜咽声。

“就在我面前，被之前那位骑士老爷一样的大枪给刺死的，我从未想过，我们会以这种方式分别。”

“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跪地求饶，求他放了我，那个骑士老爷让我往她的尸体上吐唾沫，我……”

多雷说着说着，抹了一把眼泪，然后继续往前走着。

这些触目惊心的话语从他的口中叙述出来，就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

但只有多雷自己才明白这些痛苦。

幸运的是他出生的村落里，文化水平并不是很高。

甚至里面识字的人都很少。

所以他们不知道如何表达这种痛苦，只觉得心里很堵。

随着时间一长，这些痛苦在辗转反侧中，也许会渐渐消去，被时间长河磨平棱角。

最后连谈资都留不下。

而那些惨死的人，就如同每个冬天被雪埋没的野草一样，默默的回回大地，默默的死去。

然后新的嫩芽会重新生长。

一切欣欣向荣。

“我以为这辈子都没望啦，只想在死前能过得好一些。”

多雷脸上露出难看的笑容。

“却没想到阁下来啦，救了我们的命，您一看就是个有本事的人，我的命以后就是你的啦。”

“你没有想过报仇吗？”

“……有想过，但不敢多想。”

多雷不明白林德为什么要这样问？但是现在他单方面认为林德是自己的骑士老爷，而自己是老爷选中的随从，老爷问话，随从自然要老实地回答。

“我打不过那个骑士老爷，薇儿也不会怪我的，在收尸的时候，我悄悄给她单独堆了一个小坟墓，上面还放了一个白花环，我想她会喜欢的。”

“……嗯，她一定会喜欢的。”

“那个，阁下，我能够问一个问题吗？”

“你说。”

“薇儿她，能够去天堂的吧？”

多雷小心翼翼，甚至带着几分祈求的意味问道。

“天堂？”

“就是那种没有痛苦也没有悲伤，每天只需要开心的跳舞唱歌，有吃不完的东西，不会饿肚子，还有很多同样年龄的小孩一起玩耍的地方，她会的吧？”

“为什么问我？”

“您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你是最有本事的人，一定比我知道的多，如果连您这样的人都不知道的话，那么我想不出应该问谁了。”

“多雷。”

“啊，我在，阁下。”

“没有天堂。”

多雷的身体好像重心不稳，摇晃了一下。

“啊，啊啊……是啦，我想也是……我父亲也曾经说过，这些都是拿出来骗人的，现在连你也这样说，那应该是没有的……”

他絮絮叨叨，语无伦次。

和先前口若悬河的模样判若两人。

“那，那薇儿会去哪里呢……要是以后我也死掉的话，该去哪里找她呢……”

多雷就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一样，低垂着头。

虽然他还在走着，但现在的他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多雷。”

“我在，老爷。”

“你说的薇儿，一直在你心里，不是吗？”

“啊？”

多雷不明白，但却隐约抓住了什么，一脸希冀地回头看着林德。

“你现在还能想起来她的模样，她的笑容，她的话语，这就是她存在过的证明，根本不存在什么天堂，人死之后，能够容纳他们的，就是那些深爱着他们的人的心里。”

“啊……啊！是了！是这样的！”

多雷眼睛亮起来。

“难怪，我时常能够听得到她的声音，在我难过的要死的时候，好像也看到她在朝我笑的模样……呜……薇儿，我的薇儿……”

他又哭又笑，跟要疯了一样。

但他的身体渐渐直了起来，步子也越走越稳。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阁下一定懂的！”

多雷前所未有的欢欣鼓舞：“薇儿一直在我心里！阁下，等我死后，把我和薇儿埋在一起好不好？这样我和她算不算一直在一起了？”

“等你死了之后再说吧。”

“好的！但我要争取活得久一点，带着心里的薇儿去看更多的世界，她还没有离开过村庄十里呢！啊我的上主啊，但愿薇儿宽恕我朝她吐唾沫，自那之后我发了整整三天的烧呢，应该是她生我气了，我确实不该那样的……”

在多雷的絮絮叨叨之中，忽然前方景色一空，一座巨大的古堡出现在两人视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