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十年之约？

对方的话出口，当即让陆安心中一震，但依然没有影响表面的情绪。在敌人面前，他的情绪如同无尽深渊一般稳定，黑暗的双眼没有任何波动。

“什么意思？”陆安问道。

“就是字面之意。”姜榷十分严肃和认真，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说道，“只要你愿意，十年之约便可从即刻作废，当然从此以后姜氏绝对不会再对你下手，更不会对你身边的任何人下手。”

陆安闻言依然没有任何喜悦，无比平静问道，“条件呢？”

“没有条件。”姜榷直接说道，并且一直看着陆安的表情和态度。他发现说完这四个字后陆安的表情依然没有任何变化，如果非要说出变化的话，则是陆安的眉头微微凝起，眼神中出现明显的不信任。

“我认为你找我交谈理应开诚布公，没必要用话术，更没必要用其他心思。”陆安平静说道，“有话不妨直说，这样你我都能轻松一些。”

“……”

陆安的语气与刚刚相比没有任何变化，依然带有巨大的冷漠和距离感。第一次与陆安接触，让姜榷更加确信情报中陆安的稳重，这种稳重与年龄不符，就像是一个雷打不动的石头一样。

“好，那我就直说了。”姜榷没有生气，认真说道，“条件自然是对等的，我们放弃十年之约，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对姜氏下手，不可能让你继续成为姜氏的威胁。”

“其实这件事很简单。”姜榷看着陆安，一顿，声音变得更加凝重，说道，“只要我们彼此双方都放下仇恨，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还是我姜氏一子，姜氏还是你的氏族，我们何必自己人打自己人呢？”

“……”

轰！

陆安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他的识海已经地动山摇。

只不过这种地动山摇根本不是动摇原本的信念，而是震惊于对方的说法。

“放下仇恨。”陆安的声音变得更冷，而且是令人感觉到黑暗的冷，平静说道，“姜氏真当血仇就像说几个字一样轻松，说放下就放下吗？”

“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不容易。”姜榷知道陆安肯定不会接受，情报中的陆安重情义，更何况还是娘亲的性命，但他早已想过无数种可能性，立刻说道，“但这样僵持下去对你我都没有好处。你想一想只要我们放下仇恨，你就可以回归姜氏，姜氏的大门也随时为你敞开。你是嫡系子弟，甚至未来有资格争夺氏主之位，称霸星河一方，这难道不是非常好的事情吗？”

听到这，就算陆安再怎么愚笨也不可能不明白对方的意思，否则他不会活到现在。只见陆安平静说道，“你的意思是，姜氏想让我认祖归宗？”

“正是此意！”姜榷立刻点头，重重说道，“当年之事的确是我们错了，姜氏也会尽量为你赔偿。只要你能认祖归宗，姜氏将会用最好的资源培养你！”

陆安闻言冷漠一笑，说道，“姜氏为何对我这么好，莫非看上我这双眼睛了？”

“……”姜榷深吸一口气，说道，“你经历这么多事已经成熟，成熟的人交谈我就不绕弯子了。姜氏的确看好你的天赋和未来，也正因如此才希望你能回归，说不定有一天你修炼成为至强者，真的能带领姜氏走得更远，一改现在姜氏的地位。”

说着，只见姜榷一顿，用更加沉重的语气说道，“并且一旦你真的成为至强者，氏主之位非你莫属，到时你想如何追究当年的责任都再无人可挡。用这种方式复仇，岂不比你用其他方式复仇更加有效？毕竟当年虽然犯错，但并不是姜氏所有人都参与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无辜之人，他们又何罪之有，为何丢掉性命？”

“……”

姜榷话说完，宫殿之内再次陷入沉寂。

陆安看着对方，黑暗的眼睛如同深渊没有波动，令人完全无法从眼睛看出丝毫情绪。姜榷只能从陆安的面容来判断情绪，只陆安面容的改变，只有越来越紧的眉头。

足足数息之后，陆安才开口，只是平静问道，“你说完了？”

姜榷心中一惊，立刻问道，“难道你不想？或者你有其他要求都可以提，我们可以谈！”

“谈？”陆安平静说道，“不必浪费时间，在我寻仇之前，我不会与姜元有任何交集。”

姜榷闻言一愣，立刻说道，“可以！只要你愿意回姜氏，我保证你不会看到姜元！”

陆安心中有些惊讶，却漠然问道，“什么意思？他是姜氏少主，难道你还能杀了他？”

“杀自然不可能杀。”姜榷说道，“但可以将他派遣出去，保证你们二人之间互不见面。”

陆安眉头更紧，八古氏族内能够命令少主做事的只有氏族之主，就连其他天王境都没有这个资格。陆安再次问道，“你来对我说的这番话，全都经过姜括的同意？”

陆安直呼姓名是一种十分不敬的行为，姜榷虽然眉头一紧，但没有怪罪，而是点头说道，“这是当然。如此大的事情不可能由我做主，但此次我来见你，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得到氏主的认可，都是氏主的意思，绝对不会出尔反尔，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放心？

陆安心中冷笑，姜氏若不会出尔反尔，当年娘亲又怎么会死。正因如此，现在对方说的任何一个字他都不信，更不会让他动摇。他问，只不过是想得到更多的情报，弄清对方到底要做什么。

“楚黎呢？”陆安的声音骤然变得更冷，问道，“这个女人恨不得将我扒皮抽筋，她怎么可能同意我前往姜氏？难道姜氏决定与楚氏闹翻了？”

“这一点你不必担心，她不会从中作梗。”姜榷十分肯定，严肃说道，“退一步说，若是她真的看不清局面胡闹，姜氏就算放弃她、放弃楚氏也不会违背现在我与你的谈话内容。”

陆安闻言淡淡一笑，而这笑容让姜榷猛地一愣。陆安的笑容是在他话说到一半就露出，让他很迷惑完全摸不到头脑。

“你笑什么？”姜榷疑惑问道。

“没什么。”陆安很快便收起笑容，平静说道，“只是笑世事轮回。姜氏放弃楚黎，似乎让我看到当年对娘亲下手的样子，只是楚黎恐怕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也终有一天会成为姜氏弃子。”

“……”

姜榷眉头紧皱，他自然听得出陆安不仅在嘲讽楚黎，更是在嘲讽姜氏。但他也知道这些事情姜氏做的十分不地道，可是他并不认为有错，说道，“你现在是站在个人的角度上看问题，如果你站在整个氏族的角度上看问题，你就会发现姜氏做的一点都没错。”

“为了变强？”陆安问道。

“没错。”姜榷沉声说道，“哪个强者手中干干净净，谁没有为了利益而杀过人？氏族如此庞然大物，发展中更是如此。不能为了几人的性命而否定整个氏族，更不能阻止氏族向前发展。”

看着姜榷如此认真笃定的样子，陆安微微点头。他想开口说什么，但对方的眼神如此坚定，让他感觉说什么都是废话。更何况他不想与敌人浪费任何口舌，完全是浪费时间。

道不同，不相为谋。对方的一番言论没有动摇陆安分毫，反而加固了双方的仇恨。

“说完了吗？”陆安说道，“如果没有别的事你可以走了。”

“……”

姜榷心中十分沉重，陆安的反应是他所有设想情况中最差的一种，哪怕陆安狂怒、暴走也比现在丝毫没有反应好得多。他只能再次问道，“你真的不考虑回姜氏？”

“我从来不是姜氏之人，从出生之日开始便是如此，不要用‘回’字。”陆安平静说道，“我体内虽有玄冰血脉，但姜氏与我无关，不是我的宗族，更谈不上认祖归宗。我与姜氏是无可逆转的死敌，以后就不要浪费我的时间再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