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学徒工

纪夏上辈子做过技术、销售和策划，脸皮早就练出来了，她根本不会在意这些人在想什么，径直向前走。

“哟，那是纪夏吗？”

“是纪夏。”

“她好了，看起来更精神了。”

“我怎么发现她更漂亮了？”

“漂亮有什么用，还不是被抛弃了。”

“唉，家里穷就穷吧，也不耽误什么，现在到处都是穷人，就是她作风不检点诶，以后正经人家，谁愿意娶她啊，真是可惜了。”

“就是就是。”

“你看她，你看她，好像又是去县城了，这是干啥呀。”

“说是学裁缝，学了半年多了，也没见学出个啥玩意儿。”

“不如找个男人结婚，现在娃都有了。”

“就是就是，真不知道纪庆国那个瘸子是怎么想的。”

“……”

就这？

就这？

以为他们会碎嘴出什么花儿来？

就这样了？

呵呵，纪夏浑不在意地笑了笑，大大方方地向前走，走出上河村，走上一条笔直的大土路，顺着大土路，又走了二十分钟，来到了平塘县。

一眼看到来来往往的行人，各个身材苗条，一个胖子都看不到，身上穿着样式保守浅灰色、藏蓝色等衣裳，旁边是解放国营饭店、便民供销社、建军车行等等，处处都是浓浓的八十年代风。

纪夏呆了呆。

不过她适应能力强，稍稍观望一下，便融入了这些行人之中，接着按照记忆来到原纪夏所在的花容裁缝店。

店面很小也很破，里面有毛线、布料、顶针、成衣、拉链、鞋底等等东西，还有三台缝纫机，原纪夏就是用其中一台缝纫机学习做衣裳的。

老板娘叶华芝正在低头算账。

纪夏走上前打招呼：“老板娘，早上好。”

叶华芝抬眼，刚想回应一句，看到纪夏的刹那愣住，她是知道纪夏漂亮的，但是今天的纪夏说不来哪里不一样了，但是整个人身上像有光一样，闪亮亮的，格外的漂亮，她一个女人都看呆了，一时间都忘了说话。

“我去干活了。”纪夏笑着说。

“哦哦。”叶华芝呆呆地点头。

纪夏走到一台缝纫机前。

叶华芝才回过神儿来，又看向纪夏，看着纪夏开始调试缝纫机，她收回目光，嘀咕一句“这小妮子真是越长越好看了”，接着她继续算账，眉头不由得蹙了起来，好一会儿走到纪夏跟前说：“纪夏。”

纪夏抬眸：“老板娘。”

“今天李小莹和孙宁宁有事不来了，就我们两个，一会儿我们给人做衣裳，做好一些。”

“好。”纪夏应。

“唉。”叶华芝叹了一口气。

“老板娘怎么了？”纪夏不解地问。

“还不是因为生意。”叶华芝随口一说。

“生意不是挺好的吗？”

“好什么呀，今年县城开了好几家裁缝店，都是做衣裳、做鞋子、装拉链，慢慢地就分走了很多客人，我这钱啊，一天比一天赚得少咯。”叶华芝说。

哦。

这就是没什么特色，失去竞争力了。

“也不知道店能不能开下去咯。”叶华芝说完，见纪夏似乎在想什么，连忙道：“你别多想，我这店至少还可以撑半年，我说下个月给你工资，就肯定给你买工资。”

纪夏点头：“谢老板娘。”

“好，干活吧。”叶华芝拍拍纪夏的肩膀。

纪夏点点头，她继续熟悉周围情况，其实她上辈子就是学服装涉及的，成绩还非常好。

只是后来为了多赚钱，她转行做了销售、策划。

现在回想回想，她应该还会踩缝纫机。

她试了试，虽然这时候缝纫机不如二十一世纪的好用，但是哪哪儿都沉稳又精确的，听到噔噔的声响，竟然有一种找回初心的感觉。

就在这时候看到布袋里有一件衣裳。

她今天来的匆忙没有拿出来看，现下便拽了出来。

原来是一件的确良米色中袖衬衫，的确良又叫的确靓、涤纶，是一种合成纤维织物，不太透气，但是容易洗，干得快，不走样，是七八九十年代极为流行的面料。

这才想起来，这是原纪夏向叶华芝买的布料。

叶华芝说过，内部员工买布料，可以免费使用店里设备做成衣裳。

本来是想给韩向彬做件短袖的，但她太害羞，又怕韩向彬嫌弃她做的衣裳不好，她思来想去，便给自己做件中袖，准备穿给韩向彬看，没想到韩向彬劈腿了。

不过，这中袖看起来中规中矩，毫无特色，正好趁着现在没有客人，她将中袖改成短袖，留着自己穿，也熟悉一下缝纫机。

说干就干。

她拿起剪子，对着袖口、领口开始剪，一开始还有些笨拙，慢慢找到感觉，她越做越熟练，然后抻平布料，放到缝纫机上走针。

伴随着噔噔噔的声音，一件米色短袖做成。

正巧有客人来买布料，纪夏赶紧将衣裳放到一旁，向客人介绍布料，紧跟着又有人装拉链、补衣裳、截裤腿等等都是一些小活儿，总共加在一起也没有赚一块钱。

她和叶华芝却也干得认真。

到了中午，两人拿出各自的午饭吃着。

叶华芝看一眼纪夏说：“纪夏啊，你又是吃红薯饼子。”

纪夏点头，家里只有这个。

叶华芝看一眼自己的搪瓷缸，从里面夹一块红烧肉到纪夏的红薯饼子，说：“吃吧。”

这可是红烧肉啊！

很多人一年都吃不上一回。

叶华芝又说：“我也不是常吃，赶巧了，我也就带两块来。”

再拒绝下去就显得矫情了，纪夏便咬了一口红烧肉，这个身体真的是太久太久没有吃到肉了，舌尖触到肉汁的刹那，她有一种想哭的欲望。

太好吃了！

她从来没觉得肉是这么好吃的，软软香香咸咸鲜鲜的，简直人间美味，但她不能表现出来，安静地就着一块红烧肉把粗糙的红薯饼子吃光了，喝了点水，疲惫也散去，一抬眼看到两个穿着干净的女人走了进来。

叶华芝要放下搪瓷缸子。

纪夏忙说：“老板娘你吃，我来。”

叶华芝便在柜台继续吃。

两个女人默不作声看了店里寥寥无几的成衣，失望地转头要走，忽然瞥见缝纫机旁边有一件米色短袖，样式非常新颖。

矮个子女人伸手拿过来看了看，脸上旋即绽放欣喜，转头问：“这件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