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老板不见踪影，厂里的吹瓶机设备采购处于停滞状态，设备厂家的销售人员都亲自来我们厂里拜访了。老板娘安排我接待设备厂家过来的人，当然还有钱菲儿出场。

设备厂家的销售人员要拜见我们老板，钱菲儿说老板去国外考察项目去了。

设备采购，之前都是老板在跟厂家谈，内情我无从知哓，我只能是出于礼节性应付一下，告诉设备供应商，等老板出差回来再落实一下设备的采购。

钱菲儿这块“冰”融化之后，之前对我爱搭不理的样子就看不见了。

尤其是一夜激情燃烧之后，她看见我都是笑眯眯的，那眼神颇有几分好色的味道。

她的那句要不要“再来一次”的经典台词深深印在我脑海里，我常常为此忍不住偷笑，女人耍起流氓来，基本上就没有男人什么事了。

她爸不在的这些日子里，车间生产这一块她特别关心，钱菲儿也比较信任我，对我特别的好。早上给我买营养早餐，晚上加班的话，还时不时给我叫外买夜宵。厂里伙食差的时候，就叫我去她家里吃顿好的。老板娘看出来了，她闺女对我有意思。

沐浴露和洗发水瓶子的供应商黄老板打了两次电话叫我去喝茶，盛情难却，我去了。

一番客套之后，黄老板问我们厂里的吹瓶机什么时候买？

我说设备采购的事暂时处于停滞状态，老板有些日子没来工厂了。

黄老板露出一脸诡笑，问道：你们老板是不是出差了？

我说：好像是吧，但不确定。

黄老板递了一杯茶给我，表情像个奸臣，他说：高经理，你还是过来跟我一起干吧，你们老板一时半会儿可能回不来，你们公司能撑到什么时候还是个未知数。

我细品黄老板的话，这鸟毛很可能不是个好鸟。

我装傻，说道：不可能吧，我们公司经营状况良好，产品质量稳定，销量一直在增长，货款回笼资金充足，资金链不大可能会断裂。

黄老板一脸的奸臣相，说道：高经理，你说的都对，但问题不出在这里，你还是弃暗投明吧，你过来跟着我干，我不会亏待你，不可能我吃肉你喝汤啊，有福同享嘛。

我仍然装傻，说道：黄总，我们公司经营状况这么好，不会出问题的。我不是不想跟你干，而是我们老板不放人啊，我都提了两次辞职，我们老板都没同意。他说我当初流落街头没工作时饿肚子，是他收留了我，是他一番好意有心让我学点技术，有一技之长将来才不会饿肚子。等我技术学会了，我就想跑了，我们老板说我对不起他当初的栽培。

黄老板说：高经理，我也是一个小老板，我理解你老板，他说的没错。但是，你们公司现在岌岌可危，你得为自己找条退路吧？

黄老板作为一个局外人，他凭什么就说我们公司会出大问题呢？

我试探地问黄老板：黄总，难道你会玄学，已经给我们公司算了一卦？

黄老板笑了，他说：我当然不会算卦，高经理，你可能不知道你们老板当初是做假冒伪劣产品的吧？

我装着不知道，说道：没听说过。

黄老板阴笑道：高经理，你当然不知道，假冒产品肯定得秘密搞，对吧？

我说：那是当然。

黄老板说：再秘密的事，总有一天会被人知晓，只是时间问题。我听说你们老板到现在还没收手，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现在应该知道你老板干嘛去了吧？

其实我早已猜测到了，我问黄老板：不会是真的吧？

黄老板说：你们老板已经进去了，现在是光头了。

我吃了一惊：判了？

黄老板：判了，不知道几年。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你们老板要面临巨额索赔，你们公司的财产会被掏空，资金链会断裂，是什么样的后果你应该清楚。

我心里暗暗吃了一惊：完了！

黄老板看我脸色不好，说道：高经理，你不用紧张，紧张的是你老板，你大不了跳槽。你现在赶紧抽身，拖到后面，干了活，工资发不出，你就是义务劳动了。

我没说话，沉默了好久，不管真假，我一定会找钱菲儿问个明白。我不想再听黄老板叽叽歪歪了，越听越烦，我找了个借口返回公司。

钱菲儿心里一定很难过，她的笑容是强装的。我们冷战了四个月，积了那么厚的冰，为啥一下就融化了？肯定是因为工厂的事，钱菲儿选择服软投降了，希望我安心工作，共度难关。

为什么黄老板这屌毛对我们老板的情况了解这么清楚？为什么这次见面一开口就提到吹瓶机买了没有？

买了吹瓶机，我们工厂自己生产沐浴露和洗发水瓶子，黄老板就失去了一个重要客户。还有，他找我谈了几次跟他合作，都被我婉拒了，如果我失业了，他认为我就会跟他合作了。会不会是黄老板这鸟毛举报钱菲儿她爹了？我觉得有可能，但没证据。

我找了个机会约钱菲儿去喝咖啡，我想旁敲侧击试探一下我们老板的真实情况，看看黄老板的话是干货，还是水份太重。

钱菲儿没有爽约，我轻松地就把她约到了咖啡厅。她没有刻意打扮，穿着随意，化了点淡妆，清新自然。

她问：为什么要请我喝咖啡？

我答：想泡你，就这么简单。

她搅着杯子里的咖啡，缓缓抬起头，语速很慢地说：没这么简单。

我俩认识这么多年，彼此都是对方肚子里的蛔虫，对对方的了解比对自己的了解还多。

我搅着自己杯子里的咖啡，缓缓说道：问君能有几多愁，恰是忧愁放心头。

钱菲儿抿了一口咖啡，沉默了半晌说道：你不仅仅是请我来喝咖啡的，对吧？

我说：你最懂我。

钱菲儿问：你想知道什么呢？

我说：皇后娘娘本来是统领后宫的，现在开始执政了，皇上是不是下江南微服私访了？

她没笑，低头不语。

我觉得话不投机，又改口说：开句玩笑，别当真，我是请你来喝咖啡的。

钱菲儿终于开口了：高伟，你想知道什么，到时候会告诉你的，好好工作，不要胡思乱想。

黄毛丫头，不但嘴严，还会打太极。

我觉得这个话题就应该打住，再问就不礼貌了。

我说：菲菲，工作上的事你放一百个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坚定不移的陪你同甘共苦。

钱菲儿脸上掠过一丝忧愁：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我说：不知道，我只想你开心。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咖啡杯，语速缓慢地说：开心是开心，但并不是那么开心。

我说：把你的不开心留给我。

她双手托着腮帮，语气低缓地说：算了吧，有些事不在你我能力范围内，但愿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握紧她的手，语气坚定地说：不管怎样，我都会陪你走过风风雨雨。

她说：男人的承诺未必经得起风吹雨打，怎么说的不重要，怎么做的才重要。

我说：我要用一辈子的行动证明给你看，我希望你开心一些，开心得问我要不要再来一次那种……

钱菲儿突然笑了，她用力揪我的手，警告我：以后不许再说这句话！

我说：好！我再也不说了，等你用行动来代替这句话。

她一直揪着我的手不放，我痛得求饶投降了。

喝完咖啡，我陪钱菲儿去看了一场电影。一场冷战持续了4个月，她生了那么久的闷气也挺难受的。现在又出现她爹是被拘留，还是真的判了这种大事，对于钱菲儿来讲压力是很大的，我应该陪着她释放一下压力。

电影看了一半，钱菲儿居然靠在我肩膀上睡着了。看来她是没心情看电影，又或者是晚上没睡好觉。

她这个年龄段的女生都是比较重视睡眠充足的，压力还是太大了，睡眠质量太差。

其实我也没心情看电影，脑袋里不断回想起供应商黄老板的话：“判了，不知道几年。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你们老板要面临巨额索赔，你们公司的财产会被掏空，资金链会断裂，是什么样的后果你应该清楚。”

如果真是这样，我担心钱菲儿整个人都会垮的。我告诉自己，一定要陪她渡过难关。

她之所以不告诉我真相，原因很简单，怕我知道真相后，工作上敷衍了事，甚至是直接辞职不干了。如果真到了这一步，我反而不会当逃兵。

睡了十几分钟，钱菲儿醒了，她尴尬地笑：我怎么会这样呢？

我说：不是你的错，是电影的错，情节不够吸引你。

她问：我流口水了吗？

我说：流了几滴而已，算了吧，回家。

走出电影院，她伸了个懒腰后问我：电影好看吗？

我说：你睡着了就是答案，晚上要注意休息，就算是暴雨落下，我也会为你撑伞的，不会当逃兵。

她看着我笑：《农夫与蛇》的故事不会在现实生活中出现，对吧？

我说：不会的，我不属蛇，生肖决定了我的性格。当初我没工作饿肚子，是你救了我。为了报答你，我只能以身相许了。

她抓住我的手，很认真的说：假如有一天，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还会这样承诺吗？

我说：当然会的，我只劫色，不劫财，只要还有你这个人，就算没有物质条件了，我带着你，你带着碗，我负责唱，你负责演，我们也不会饿肚子的。

她说：但愿不会有这一天，何况我们还有双手，可以找一份工作养活自己。

我把钱菲儿送回家，还不忘提醒她：一定要休息好，凡事要往好的方面想。

我临走前，她深深地吻了我，我差点窒息。

回到宿舍，我点了一支烟倚在窗前吞云吐雾，窗外一片漆黑，虽然远处灯火阑珊，但毕竟是远处，我的周围还是一片漆黑，但黎明总会到来。

杜磊司打电话给我，说他在来的路上了，预计明晚八点前到厂，让我铺红地毯为他接风洗尘。

我说好，我给你安排几个迎宾小姐，精心为你准备几个花篮，你在车上好好睡一觉，你要什么都不缺。

杜磊司用蹩脚的潮汕话飙了一句脏话：扑摸，你这是什么话，信不信我把你这个经理职位给撤了？

我说：当然信，你是麻雀啄母牛屁股——雀食牛逼。

我直接挂了电话，根本没心情跟姓杜的虾扯蛋。

我又点燃一根烟，望着漆黑的窗外，忽明忽暗的香烟照亮不了一个巴掌大的地方，要等来曙光需要一个漫长的黑夜，还要经历几个恶梦，但愿我们公司不要出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