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下午，我接到紧急通知，老板让我停下手上的工作，带上杜磊司去地下仓库生产假冒化妆品的窝点转移货物，十万火急！

我和杜磊司赶到地下仓库加工点时，员工早已人去楼空，就剩下老板夫妇和一名五十多岁的男保安在转移物品。我和杜磊司进入紧张战斗中，开启搬、搬、搬的转移物品模式。

我们把地下仓库的假冒产品秘密转移至一间没人住的老旧瓦房中。

假冒成品转移后，剩下的机台、原材料不用转移，如果有人来查，老板可以解释为加工分点，没有假冒产品证据，怎么说都有理。因为我负责的车间是合法化生产，手续齐全，做的是自己的品牌，不存在任何侵权行为，是见得光的。

地下仓库成品转移完后，我们稍作休息，大胸妹从饭店给我们打包带来了快餐饭盒和饮料。

吃完快餐，为了掩人耳目，老板安排我、杜磊司和地下仓库加工点的男保安，把我负责生产的正规合法产品又搬了几十件去地下仓库做做样子。

我们一直折腾到晚上十一点才休息。这次老板钱二麻子装逼大方了一回，给保安、杜磊司和我一人一包“中华”烟，还给了每人100元现金，说我们辛苦了，拿去买瓶酒喝。

我们当然开心，有好烟，有现金。老板的突然大方不是无缘无故的，其实是“封口”费，替他保住秘密。

地下仓库产品转移后第三天，几辆车身写有“公务执法”的车辆突然驶进工厂，车上下来十几个身着制服的执法人员闯入车间，问谁是老板，大胸妹赶紧去通知老板钱二麻子。

十几个执法人员仔细搜查车间的每一个角落，查看机台和生产的产品，我暂时陪同执法人员，还要接受他们的问话，我一直都很紧张，害怕那双冰冷的手铐突然铐在我手上。

理智告诉我，我负责的是正规合法产品，不会有问题，就算有问题也是老板扛着，我顶多是受牵连。

反正我闭口不谈老板生产假冒产品的事，就算有人使用心理战诈我，我也要冷静应对，一概说不知道就好。

老板很快赶到车间，我放松了许多，至少执法人员不会缠住我问东问西。

我回到自己的岗位工作，一颗心也是悬着的，老板有什么意外，我们的工资就有危险。小微企业经不起折腾，一根稻草都会压垮它，非常的脆弱。

我也痛恨假冒伪劣产品坑害消费者。老板钱二麻子早该收手，但他一直在冒险。他想先借假冒伪劣产品弄点钱来维持工厂运转，等自己的品牌推广出去在市场站稳脚跟后，假冒产品就彻底拜拜了。因为一旦被查，一切归零，甚至负债，老板是知道后果的，也并非一直造假做下去。

执法人员在厂里折腾了好久，没有发现假冒产品，悻悻而去。

最近老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我终于明白一个道理：老板，就是老板着一张脸。

假冒产品不能做了，厂里的营收直线下降，老板的心情降至冰点，他脸上的几粒麻子显得突兀起来，格外刺眼。

以前做假冒产品能赚钱时，老板钱二麻子的头发向后梳着，油亮光滑。一副太阳镜架在头上，手持“大哥大”，摆出一副八字腿好不风光。

现在，老板钱二麻子也懒得打理他的长发，蓬松中带着蜷曲，蜷曲而又泛黄，简直像冬天田边地角的枯草因为季节的到来变得枯黄而颓废。

最近，老板钱二麻子总是叼着烟，低着头，双手插在裤兜里踱步，偶尔抬头仰望天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经常发现老板的皮鞋上有烟灰，他也没用布擦一下，老板压力山大。

小微企业的老板日子过得并不轻松，他心里有苦不知向谁说，企业分分钟钟都会倒下，再坚强的男人也有脆弱的时候。

生活，从来没有容易两个字。

看着老板受到打击的样子，做为男人我也难受。

东门失火殃及鱼池，老板日子不好过，我压力倍增，连玩笑也少开了。

有一次唐甜甜居然问我是不是也来“大姨妈”了那么不开心，她想逗我笑，我实在笑不出来。

假冒产品不做了，老板娘会不会接手管理车间？

如果老板娘来管理车间，我就轻松了，一门心思研发洗发水。

老板娘现在有时间了，来车间的时候就多一些，我的压力就更大，如果管理上有疏忽，她肯定会看在眼里。

于是我隔三差五就开早会，强调工作纪律，强调责任意识，强调安全意识，强调品质把控的重要性。

其实员工也不傻，知道老板娘来车间的时候多起来，也是挺自觉的。地上掉了产品配件马上就捡起来。工作期间交头接耳也注意分寸了。

老板夫妇心情不好随时会找我麻烦，这个我是清楚的，我对员工的要求也比之前严格一些。退到、早退也是要扣钱的，之前的要求比较宽松一些，迟到、早退三五几分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微企业偏重人性化管理。

现在没办法，就算做做样子也要做，人的虚伪性就在这里，职场的残酷性也在这里，管理不好就失职，甚至丢饭碗。

下午五点半吃完晚餐，我叫杜磊司去工厂附近走走，他一开口就是老板给的那一百块钱去菜市场弄两斤猪头肉来好好喝几杯。

我直接飙了一句四川话：“喝你二爷日牛！老板都焉了，你眼睛遭球日瞎了，你看不见？”

杜磊司递了一支“中华”烟给我，说道：“高总，你莫着急嘛，工厂又不是你的，你瞎操心干屌？”

我点燃烟，抬头看了看天空，天上的乌云在向我飘来，仿佛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心里在想，老板钱二麻子敢做假冒产品，万一他偷税漏税又被查了，岂不是就凉凉了？但愿没有。

每个年代不一样，90年代，老板的工厂要是真关门了，男的进工厂很难很难，僧多粥少，一岗难求，饿肚子是很正常的事。

杜磊司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钱，哈了两口气，又用手指弹了弹钞票说道：“老板这鸟人多给两张就爽了，一百块钱的封口费是少了点。高伟，你说是谁把老板举报了？”

我说：“你去调查一下，找到这个举报人，老板会赏你一大笔奖金，你就可以退休了。”

杜磊司：“今天拿到赏钱，明天人就在火葬场了，这个赏钱不能赚。”

我没吭声，也笑不出来。

杜磊司很不要脸地从我口袋里掏老板给的那包“中华“烟，他数了数：“卧槽，还有13支，老子的还剩两支，好烟舍不得抽，再过两天烟味全跑了，抽着没劲。要不要我帮忙？”

我说：“肯定要你帮忙，烟屁股全给你留着。”

杜磊司把我的烟塞了一支在我上嘴上，他自己叼起一支烟点燃，说道：“高总，不忧不愁，脱了裤子当枕头。你看你最近苍老了十岁，工作没了，我还可以带你一起发财。”

“发什么财？就凭你？”

“太小看我了，我拿着打狗棍负责唱，你拿着碗，负责卖惨，我们合伙创业，小本生意，包赚不赔，你还担心未来吗？”

我还是笑不出来，说道：“你这样发财致富太慢，我敲断你两条腿，你碗里五毛和一块的就少，五块、十块的会多一些，你会暴富。”

杜磊司：“我看你最近不开心，逗你玩儿。高伟，你说老板娘会不会接手重新管理车间？”

我说：“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时间会给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