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除了一心向善外，还有一个原因，那承远大师是我的哥哥，他是我大伯的长子，我和他是同宗的兄妹。”司老夫人不紧不慢地说道。

“什么？承远大师是司老夫人的哥哥？这么说来，承远大师的俗家姓也是司姓了？”秋习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就连那程竹也是惊讶的不知所以。

承远大师是谁，他可是远近闻名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得道高僧，更是来历神秘，却没有人知其一点根底高深莫测的传说中的人物，可这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老太太，却红口白牙的说他是自己的哥哥。

不可思议，真是太太太不可思议了。

方自逸不知，也没见过承远大师，只听秋习简单地说过他给过她丹药的事，所以情绪倒是并没有什么特别。他慢慢地把那颗丹丸放入口中，喝了口水送下，坐那儿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

“这位小哥，咱们又见面了。”老夫人对程竹微笑的点了下头。

程竹有点无地自容。他怎么也想不到，那次因为心情不好在官道上百般刁难过的老夫人，竟然对他没有一点迁怒，更令他想不到的是，他竟然来到了人家的家。

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做了错事，上天总会想方设法的让你为你所做的事感到自责，如你没有机会，上天也总会想方设法的给你找个机会的。

程竹一下子便就颓了下来，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来说，也不知要怎么面对这位自己曾经对她很是不敬的老夫人。

“祖母，他姓程，是司南风司公子的兄弟，他是个好人，也是个有些来历的人。”秋习知道程竹曾刁难过老夫人，怕她说出什么过头的话使程竹难堪，便想缓解一下气氛。

“秋丫头，你无需担心，我不会为难他的。他能跟在南风公子的前后，说明他肯定不是坏人。”老夫人拍了拍秋习的手。

程竹这才敢抬头望向老夫人，眼神中还带着些许的疑惑。

“不错，我知道司南风，知道他是靖王爷的公子，也听说过他的一些事情。我曾远远地见过他，他却不认识我。我也知道他和上面那位所提携的，也就是那个有野心上位的所谓的大人物的关系。”

“您，您怎么会知晓这些？”程竹属实是不解。

“因为我们都是同族同宗。当然，在宗族里，我们这一支是最不起眼的一支，也是最最低调的一支。还有，我也没有什么过高的出身，不过是一介武夫的女儿，加之我还是我家老爷的填房，所以，我们基本上不和任何宗族的人有所来往，特别是我家王爷过世后，更都是低调的行事了。我们从无有一点野心，也从没有想和谁争过什么，只想平平淡淡地过我们的日子。但为国尽忠，为民效力，却是我们每个人都应有的责任，于是我的儿孙们便都心甘情愿地为国守疆去了。”

“祖母，您喝口水。”秋习递过一杯水给了老夫人。

“他们非常低调地守着疆土，除了几个亲近之人外，没人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平日里将士们都称我儿为云沐将军，大家便都以为他姓云，却不知他的全名是司云沐。”老夫人又停下来喝了口水。

“后来，因为我儿战功赫赫，终究还是被那个有心人给盯了上。他知道了我儿是他的同族同宗兄弟，且还有那么好的口碑，但却不是他们一个派系的，他怕将来对他们有所不利，便就用我们祖孙俩来要挟他们，把他们困在了北疆不让回返，还时不时的派人来监视我们。”老夫人叹了口气。

“是啊，我刚来这儿时，就碰到过他们半夜里来偷窥。”秋习道。

“真是小人之心！以为都和他们一样的啊！”程竹气愤。

“困就困吧，反正我的儿孙们也没什么他想，不过就是在边疆过上一生呗！”

“您说的那个大人物，他，他近日也来了九龙镇。”程竹道。

“他，他怎么也来了？”老夫人有些想不通，总不会也是为了他们祖孙俩的吧？

“听说他隔一段时间就会来九龙镇逛逛。一是为了散心，二是喜欢凌云阁的好茶。他和凌云阁的萧阁主关系匪浅，这回好像又钟情上了这里的酒，也就是秋公子，不不，是秋姑娘他们酿的酒。不过，好像并不是为了您祖孙二人。我猜想，监视您祖孙二人的事他知道，但，他并不知道您二人在这个镇子上。”

“哦？”老夫人看了秋习一眼。

秋习一头雾水，她不知老夫人和程竹说的是谁，但突然间她似乎猜测到了什么。

“程大哥说的是，说的是……”秋习把目光转向方自逸以求验证似的。

“应该就是咱们见过的……那位贵人吧？”方自逸看着秋习。

“原来是他？看样子，连素姐姐也不知他的来历呢！那萧阁主……”

“至于萧阁主，我想，他应该是知道的。”方自逸说的很笃定。

秋习看着方自逸，方自逸道：“我，我也是猜的。”

其实，方自逸那天从贵人和萧阁主的神态中似乎能看到一点别样的东西，那是什么？他也说不大清楚，怎么感觉，感觉像是一种暧昧？对对，就是一种暧昧。

“不可能，不可能，如果他真是将来要上位的人物，怎么可能对个男人存有暧昧？”他摇了摇头在心里想。

“房大哥，你……”秋习见他摇头便问道。

“哦，没什么，许是我瞎想了。”

“程小哥，你说你们公子还在九龙镇？”司老夫人问。

“嗯，还在。”

“你们公子不是池中物，比那位也不差，甚至还要好些。”

“我们当然知道，可是，却不着最上面那位的待见。”程竹无奈道。

“他，他算是什么眼光？不过，只要天下太平，一切也都无所谓了。我想，你家公子也不是那等好权势的。他虽不是池中物，也未必就要去蹚朝廷那汪浑水。”

“嗯，您看得很准。有时我们替公子鸣不平，都是王爷的子孙，我们大人又那么优秀，为何却入不了那人的眼？可我们大人总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还总告诫我们要低调行事，不要惹麻烦。”

“他做得对。管是谁当政呢，只要百姓安居乐业，边疆安然无虞，谁也不会计较这些。反之，那可就要说道说道了。”老夫人目光深沉。

秋习心内五味杂陈。如果那位贵人不是良人，那凌云阁的萧阁主，那跟在贵人身边的裴如渡，他们，他们……

“秋丫头，你想什么呢？”老夫人看出她的表情有所变化。

“哦，我是想，我是想，承远大师……”秋习不能把自己心里真实的想法说出来，便就又说到了承远大师的身上。

“承远大师原是先皇的弟弟御贤王。”这话一出，比刚刚说承远大师是他哥哥还要令在场的人大骇，因为他们听说过御贤王其人的。

“他虽是文官，但文韬武略皆是精通，还很得先皇的赏识。可就因为他的鹤立鸡群，却遭到了那位贵人父亲的嫉妒，他三番两次明里暗里地寻讯滋事，哥哥为了让皇帝心安，也让那人的父亲心安，再说他本就无心权势，平日又与佛家有缘，便就退出了朝野，入了寺院。”

“承远大师原来是御贤王，又那么出众，难怪那个贵人的父亲不容于他了。”秋习心里道。

“他虽是皇族，却只是一门心思地为皇上分忧，为国尽忠，没有一点什么别的野心。他出家后，更是沉浸在佛法之中，隔绝了一切与皇家的往来，所以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还记得他了。”

“这不能不说是他的一种幸运，权贵与闲云野鹤，要是让我选，我也选后者。”秋习眼中有赞许和钦佩。

“就凭这份不争和豁达，你和他倒真是相像。”

“祖母，不然承远大师怎会说我合他眼缘呢！”秋习笑。

“你这丫头！”老夫人也笑。

“祖母，这么说，承远大师可不仅仅只是司南风公子的佛家师伯了。”

“嗯，也是他同宗的俗家亲伯父，当然，也是那个贵人的亲伯父。”

“老夫人说的不错，只是开始我家大人并不知内情，还是在一次去倚云寺见住持时，赶上承远大师云游到那儿讲经，那期间他们接触了后，两人都觉得十分投缘，交谈之后方才知道了各自的身份。”程竹道。

“这两人都是向善之人，肯定志趣相投，好，好，好！”老夫人一连说了三个好。

“从遇到承远大师后，我家大人对朝庭的事，更是淡之又淡了。”

“这有什么不好？不争不抢，能尽一分力就尽一分力，人家怕你抢了他们什么的，那就不伸手，背着手就是了。在朝堂之上手执笏板乱呛呛，倒不如周游江湖来得潇洒。”老夫人道。

“我赞同祖母的观点。权贵那些东西虽好，也最是能摧毁人的。不是用过度了会摧毁人，而是本来就会摧毁人，不管你过度还是适度都如此，所以最好选择远离。”

“秋姑娘的观点倒是和我们大人的观点很像。我们替他鸣不平，他却无动于衷。本来同是王爷的子弟，那人处处风头，而我们大人却处处低就。可尽管我们大人都如此了，他还是不放心，时不时的还要踩上一脚，我们看着都气得慌，可你们知道我们大人怎么说？”程竹扫了大家一眼。

“夫唯不争，故无尤。”秋习和小弟同时出口。

“你，你们怎么会知道？”程竹骇然。

“这是老子的观点。”秋习笑。

“嗯。”小弟亦点头附和。

“无尤即无怨。有什么好怨的呢？怨山山不动，怨路路无踪，怨江江无语，怨雪雪无声。”

“秋丫头说的对。是啊，既然他们都喜欢争抢着钓鱼，我们何不离远着点。”老夫人笑道。

“嗯，寻块儿清净之地，不和他们争，咱独钓寒江雪去，照样也惬意。我呀，如是男儿之身，也决不参与朝政，只踏踏实实地做我想做的事，当然得是有意义的事……”

“姐姐，就像做酒吗？”小弟问道。

“做酒，也算是件有意义的事，毕竟还是有人需要的。只要有人需要，就是有意义的。”

“我将来也要做对天下，对百姓有意义的事。只是，祖母既让我学兵法，又让我学佛经……”

“祖母的意思是，无论做什么事，哪怕是去战场上打仗，都要怀着一颗慈悲之心的。”

小弟连连点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